下来。
她穿着黄色的印花T恤,红色的牛仔裤,一身随意的打扮。跟以前一样,还是一大蓬乱糟糟的头发,基本上把脸部的轮廓都挡住了。
她厚厚镜片下的那张脸,看上去几乎没有化过妆,眉毛很淡,下眼睑隐约能看到紫色的眼袋。身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挎包。闻到她身上有股刚洗过澡的淡淡气味,我推测她应该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吧。
“那么你今天是休息吧?”
我问了一句,宫古对店员说了声“一杯生啤”,接着回答了我。
“上班的啦,一直上到中午。然后就在家里睡觉,刚刚起来。”
“你是饿醒的吧。”
“不是的啦,我是来找音羽你呢。”
宫古装作开玩笑地说着,吐了吐舌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如果真是那样我倒开心了,不过终究还是开玩笑的吧。
我觉得以她的外貌,要是好好打理一下头发,再化个妆,绝对足以归入美女行列。我没问过她的年纪,大概是二十五岁左右吧。她的体型属于比较瘦的,腿很长,脑袋也比较小,眼睛又大又明亮,鼻子略小,不过有些上翘的小鸭嘴感觉正好维持了平衡。只是她全身一直散发着的一种疲劳感,还有皮肤比较干燥粗糙,算是白璧微瑕。
“来了来了。”
她接过了店员递来的大杯啤酒,将满满的一杯一饮而尽。
“啊啊……。我就是为了这么一杯而活着的啊。”
她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么一句,握紧了拳头。看样子她活着的“借口”就是晚上喝酒了。
回头想想,我跟宫古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前,她在街上向我打了声招呼。
——哎,你是音羽君吧?
宫古自称是个实地采访的记者,说是首次公审那天在旁听席上的。因为她对我留有相当强烈的印象,所以一下子就把我给认出来了,说着还笑了起来。
当时,我对媒体还是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不过这种认识很快就有了改变。
宫古接着又说,如果有空的话,不如一起到卡拉OK去玩吧。
对我而言,所谓的记者就是这么一种人,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结论还要来采访,不管你发表了什么言论,他们之后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曲解。所以天真无邪的宫古,就令我感到格外地新鲜了吧。
自从那以后,我们时不时地一起吃个饭,也就是这种程度的关系,不过——
“不好意思!中杯生啤两份!”
宫古连我的单也一起点了。差不多要来了吧,想着我便有些紧张了起来。
“哎哎,其实我有点小事想麻烦你……”
她压低了声音说着,肩膀靠了过来。
“又来了啊。”
我心里跳了跳,还是摆出一副厌倦的表情看向了她。
“行啦行啦。”说着她挥挥手安抚了一下我的情绪,同时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这支录音笔的大小与一次性打火机相当,颜色是黑的。在占据着上半部分的单色液晶屏上,显示着电池的残余量和可供录音的时间等信息。最靠上的狭小空间处,则刻着眼熟的SONY商标。她准备得非常充分,早就连耳机都已经接好了。
“大约一年之前,曾发生过一起使用射钉枪杀人的案件,你知道吗?”
“不知道。”
“这事在当时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不过很快就没有再报道了呢。尽管凶手并没有被抓住。”
我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次的特辑,就是以‘不断增加的猎奇杀人案——论现代社会侵蚀着精神的病理’为主题的啦。我已经采访过有关的人员了,不过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啊。所以能麻烦你听我讲讲吗?很快就能结束的。”
“哎——……”
我故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乐意,用懒洋洋的动作摆弄着筷子,宫古一见,顿时说着“求你了”,双手合什了起来。
“因为我现在被追着要尽快截稿……,能不能用你‘耳朵’的能力给我一些建议啊?求求你!”
“别这样,真是的,我都说了没有那种事的嘛……”
我把手肘支在柜台上,托住了下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以前,宫古对我说过。她在审判的时候看到我,凭直觉感到我不是个普通人。后来经过好几次见面交谈,确定了我拥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耳朵”。
在她看来,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通过与他人的对话,可以敏锐地察觉到逻辑上的破绽和情绪的波动之类。
就比如说去卡拉OK的时候,就算有人唱了一首我从来没听过的歌,我至少也能够莫名地意识到这歌唱得走调了。应该是一个道理吧。
在谈话中产生的类似绝对音感的能力,宫古是这么形容的。这种分析也不知道是否准确,因为我自己对此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不过……在审判之前,我确实跟警察、检察官和辩护律师进行了很多对话。那个时候,我好像是能够意识到,对方的弱点是什么,提出什么话题会让对方不好回答等等。
可是这种能力,说起来应该叫AIR·READING,也就是所谓察言观色的能力吧。不,与其说是能力,更应该说是一种为人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