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有动静!
在一号吸排气通风管的最上层紧紧依偎的一对男女赶忙拉开彼此身体的距离。在昏暗之中,两人屏住呼吸,将精神集中在听觉上。又响了一次,是同样的声音。某种硬物敲击钢板的声音。敲响在头顶的声音绕过外墙,从通风管的开口处流入室内。
当——当当——当。声音没有规律性。
「这是——什么声音呢?」
库施急促地问道。
「鸟。以这个力道来看,八成是海鸥。」
听了瓦尔姆的回答,库施的神情流露出安心,让刚才撑起的上半身再度平躺在毯子上。似乎打算再休息一阵子。不过,瓦尔姆站起了身,开始把轻盈的皮革甲胄穿戴在布满柔韧肌肉的上半身。
「你为什么知道是鸟呢?」
「有办法爬到这上头的只有鸟或猴子。声音的力道听起来很强,而且也很响。其次,那是硬物撞击铁板的声音。比起拿着石头的大型猿猴,推测那是拥有坚硬嘴喙的鸟较为合理。符合条件的鸟,在这一带就只有海鸥。」
「真不愧是瓦尔姆先生。那么,海鸥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去问海鸥吧。」
「说的也是。」
库施在年幼时就被发现具有召唤士的素质,只认得贝薇尔的保护区与这座岛的她,无知的程度时常令瓦尔姆吃惊。她不时对瓦尔姆口中的话感到敬佩,也是出自这个原因。
三年前刚见面时,瓦尔姆以为她的敬佩是一种嘲弄,因此将她视为从小受到特别待遇,不知天高地厚的召唤士,打从心底轻视她;不过在知道原因之后,瓦尔姆对她的际遇感到同情。不知不觉间,同情转变成了爱情。第一次察觉自己的心意时,瓦尔姆感到十分困惑。他从未想像过自己会爱上一位召唤士。
召唤士,也就是对幻光的感应能力特别强烈的异能者。幻光正是死者的魂魄。对瓦尔姆来说,召唤士有一种被死亡缠身的不祥印象。但是,瓦尔姆发现库施——不仅止于库施,召唤士们都与瓦尔姆完全相同,都是拥有一般感情的人类。然而,政府规定召唤士必须加入对抗札纳尔坎德的特务部队,对召唤士的人生施加严苛的限制。
他们并非自愿加入军队。拥有召唤素养的人才十分稀少,完全没有选择。
召唤士们将人生奉献给政府,借此扶养自己的家庭。一个家庭若送出召唤士,直到召唤士死后二十年内生活都受到保障。
库施外表优雅高贵,其实出身于贫民之家,令同样出身的瓦尔姆感到安心。他也同样,没有活着离开这座岛的一天。他以这项誓约,拯救亲人于贫困之中。
「我先下去了。贝德鲁他们八成已经在下头等到不耐烦了吧。」
「知道了。那个,瓦尔姆先生。下次见面时可以不要有贝德鲁在场吗?」
「为什么。有受到影响吗?」
「没有。只是希望能两个人独处。」
「那谁来抬你的轿子。」
听了这话,库施轻声笑了。
「瓦尔姆先生。我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走得和你一样——不,甚至能走得比你更轻快喔。」
「我想也是。不过敌人放出的毒虫正在附近繁殖,要是有个万一——」
「被那种虫晈到很痛吗?」
「地狱般的痛苦。」
「我不想去地狱呢。」
库施笑了。她脑海中浮现的地狱,是瓦尔姆小时候从祖母口中听来的故事。瓦尔姆曾经在伴她入眠时讲过。
只要离弃神的教诲,无论生死都会被送进地狱,那是个充斥着所有苦痛与不悦的场所。若不想被送进地狱,人就必须遵循神的规矩而活。如此一来,死后就能成为绽放在异界的花朵。花朵,否则就下地狱,这之间的落差未免也太大了——虽然幼时的瓦尔姆这么想,但祖母知道许多能将规矩正当化的寓言故事,反驳也只是浪费力气。成人后的现在,瓦尔姆早已了解。政府自称神的代理人,而祖母正是虔诚的教徒。
「有没有不借用贝德鲁的力量,也不被虫晈的方法呢?」
「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地方就由我抱着你走过。」
「听起来——很棒呢。」
「总之,快点穿上吧。」
为了先下楼对贝德鲁发出指示,瓦尔姆走向中央的螺旋阶梯。
回头一看,库施正在形似窗户的排气口前,跪着挺起上半身,看向外头。
那纤瘦的身形只有腰臀处特别圆润,宛如女神卢切拉般。甚至令瓦尔姆不禁疑惑那背上为何没有翅膀。原本披着的薄衫滑落一半,露出了右腰处的痣。心型的,惹人怜爱的形状。
「海岸边有人。也许是——」
瓦尔姆连忙走到库施身边,向外看。
下方的沙滩笼罩在明亮的月光中。
的确有个人影。似乎是个年轻男子。岸边有一艘残破的小型船只随波摇晃。看起来像是遇难而漂流至此。不过,即使真是如此,未经同意抵达这座岛,与丧失性命并没有任何不同。
瓦尔姆一面观察男人,一面催促库施尽快着衣。紧接着,他把食指与拇指圈成环状放进口中,准备吹响口哨呼唤贝德鲁。但是,吹响口哨的时机不好掌握。
男人仓促地将行李白船上搬出。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