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镜将要沉没。
狂风呼啸,樱花乱舞,彷佛在眼前形成一片花海。
「红梅,你看见了吗?」
空虚的说话声传进耳里,他朝我招了招手,于是我往他靠了过去。这座山丘景色优美,能将春之里尽收眼底,正适合幽会。眼前世界染上了茜色。
「天就快黑了。黄昏射手的工作态度总是能给我勇气。」
你居然能得到勇气,真是稀奇。你从哪里得到了勇气?他听见我这个问题,笑了出来。
「白昼接着是黑夜,没有永远,我相信自己憎恨的人终究会死。」
原本期待会听见什么金玉良言,结果他还是老样子,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来。他没有这种话就算说谎也不能说的想法,这人明明是春天,却有如寒冬。
——听说春天容易喜欢上冬天。
所以我才会喜欢他吧。眼前的人几乎不曾表现出温柔体贴的一面,也正因为几乎没有,偶尔表现出来时,才会让人开心得泛出泪光。
「这个里有太多我恨不得对方死的人。」
「春月大人……」
「不过,忍辱负重,以待时机……尤其里长尽管健在,总有一天还是逃不了一死。」
他这话像在说给自己听,实际上也真是如此。
——可悲的人。
他被迫过着必须忍人所不能忍的人生。
忍耐使得憎恨郁积在心头,令他无从宣泄而饱受折磨,于是每当想起时就忍不住唾骂,相同的情形总是一再上演。只是,他发泄情绪时相当慎选对象。
护卫官在稍远处守着这里。
那人想必在用唇语判读我们的对话,我不禁担心,让他知道没关系吗?万一这话让里里面反对他的势力知道,他必定会遭到群起挞伐。
——他很信任我。
得到这个结论时,内心顿时沸腾了起来。我虽然受到崇拜,那只是表面,实际上我只是为了让世上人们活下去的其中一个零件。在强制必须为人们奉献时,身体与心灵也逐渐变得冰冷。
所以这样的感觉触动了内心。如果他包括护卫官在内,认同了我这个人,在与他建立关系的层面可说是值得嘉奖,肯定是这样的吧。
既然他在傍晚约我出来散步,可见他不讨厌和我相处。
——内心热得发烫。
尽管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心里点燃了炽热的烈火。记得我们两人第一次互相问候是在十来岁时,后来经年累月,终于建立起这样的交情。这个人就像不与人亲近的野兽,他给予的信任让我心荡神迷,没有其他人能带给我这样的感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抚摸着绝不亲人的野兽鬃毛。
「你老是说这种话,会伤害到人的喔。」
我姑且出言责备,他听见后哼了一声。
「为什么我需要考虑会不会伤人?我没有义务留意那种事。」
「……里长是你的母亲吧。」
「那又怎么样?血缘关系就像出生时附带的附属品,哪有感恩戴德的必要,我根本不需要家人。」
他说得咬牙切齿,但是即使看见他那副模样,我也无法讨厌他。
我嘴巴上说着人性本善,不过我觉得自己并不懂那真正的含意。因为立场的关系,我都是从绘本和电影之类的故事或是情操教育学习所谓的『爱』,依样画葫芦来满足身边的人。
但是在喜欢上他之后,我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了大家口中的『恋爱』。
——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很愚蠢。
即使堕入万丈深渊,依然感到迷恋。
尽管是已不能爱上的人,还是按捺不住爱恋之情。
「……不过,你只对家人不满呢。要是你成为花叶家当家,不自由会是常有的事。」
「可是那么做能换来权力,多少有点不自由也不可惜。」
他的回答展现出为政者明快的作风。
世上需要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人。
我实在做不到,只是漠然地让奇迹发生。
明年、后年、大后年,一成不变地将缤纷季节带给世界。
即使自己毫无所获,还是继续奉献,因为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想要能协助自己的武器呢,春月大人。」
他摸着我的头,像在赞许我头脑动得很快。我想用脸颊磨蹭他的掌心,不过我硬是把这股冲动按捺了下来。以前我以为自己会跟这个人结婚,但似乎因为他们家当家的关系,改变了这项决定。
他大概是来报告自己订下了新的婚约,只是迟迟没有开口。
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如同这个落日的世界。
他不知道,我已经从里长那里得知这件事,而且也同意了。
我们的婚约不是被迫取消的。我们彼此相爱,只是注定会走向破灭,不适合建立家庭,因此最好还是分开。
我们像两个小孩子,始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