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湿透的花矢回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过后。
为了躲开警卫的注意,她无法撑伞离开。
虽然半路上意识到可以带把折叠伞,不过她身上只带了手机,还有爸爸为以备不时之需,塞到她手里的万圆钞票及信用卡。
她为弄湿了坐垫一事向计程车司机道歉,紧张地坐进车里。
花矢过着每天都受到管制的生活,一个人搭计程车对她来说就是场大冒险,她连把地点告诉司机的声音都在发抖。
年轻的女孩子。破烂的登山装。着急的模样。
再加上目的地是医院,司机似乎察觉到了是什么状况,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开车。
花矢有好一阵子都只是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后来她决定趁抵达医院前的短暂时间闭目养神。
神事结束后,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需要在见到苍糸前让心情沉淀下来,好条理分明地阐述自己的意见。
然而,沉默地关上视野后,脑里浮现出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对他的头部大量出血的恐惧。
他瘫软地垂落的手臂。
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没有意识的人扶起来是这么沉重。
她唤着他的名字,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半张的嘴里也在流血。
全部都是痛苦的回忆。
如果自己能替代他就好了。
追根究柢,如果弓弦不是守护人的话──
记忆的闪现让花矢一再感到目眩与恶心想吐。她已经没有东西好吐,只有胃酸在翻搅。
大脑强制展开自我防御机制,阻止记忆重现。
她的脑中只有弓弦,但是一再回想起弓弦受伤的模样,她恐怕身心都撑不住。
──好事。
希望发芽了,她不想让思考偏向负面。
──要想些好事。
她首先想起的是昨天做的松饼。
那是最近的幸福回忆。
──那个松饼很好吃。
那也是花矢想恢复的日常生活。
弓弦的松饼很完美,漂亮得像外面店家的餐点。
反过来说,花矢的也不算差,只可惜翻面失败,变成了水洼泼溅开来的形状。
花矢哀叹着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成功,弓弦像是觉得很有趣,压抑着笑声偷笑。
『非常前卫的造型。』
『你可以直说我做得很烂。』
『还有成长空间,以后再改进就行了。』
『我很少有练习的机会。』
『那么,把我们一起看家的日子订为松饼日,你觉得怎么样?』
『弓弦,你喜欢松饼吗?』
『和你一起下厨很好玩。』
『嗯,那好吧……』
欢乐的时光。
没有不安,也没有哀伤。
『弓弦,那个是我做的。』
『我的给花矢大人,这个给我。』
两人在加上喜欢的水果、鲜奶油和巧克力酱时,弓弦已经把松饼交换了过来。花矢警告他会很难吃,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
『你真是不懂,我是想吃主人做的松饼。』
他这么说,完全不理会警告。
「……」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相当深情的表现。
──弓弦。
虽然是为了不要让自己情绪低落,为了养精蓄锐而唤起的美好回忆,花矢闭上的双眼又流出了眼泪。
泪水宛如浪潮来了又去,徒增内心的哀戚。
她不想让司机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不想让对方不知所措。
就在她偷偷拭泪时,车子开到了医院。
抵达医院时,母亲朱里就在大门口等她。
她接到了英泉的联络。女儿的模样比离开医院时更惨不忍睹,朱里看着她,掩不住一脸悲痛,但还是马上带她去见苍糸。
花矢、苍糸与朱里,三个人讨论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是花矢的守护人,没有事先征得家属同意,擅自采取这种强硬的手段,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她先是挨了这么一顿骂。另外也被责备弓弦就算有可能得救,花矢受到的损害也太大了。
「我的评价下跌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苍糸罕见地大声喊叫。他要求花矢离开时,也没有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