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出导入自动化机械生产这个决策的现任厂长,原来才是最了解猪俣先生价值的人。
「……大家都很拚命啊。」
这时,本来都没有表达意见的前任厂长喃喃说道。
「虽然那家伙可能会骂说『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但就因为是现在,我们才需要改变做法。比起导入自动化生产这件事,要是让他待过的工厂就此倒闭,那等我也去到那个世界时,才更无颜面对他。」
两方的做法不同,而且他采用的是猪俣先生厌恶的做法。但就算做法不同,想要守护工厂的心情是一样的。
简直就像美咲前辈与芹奈前辈一样。
「你懂了吗?猪俣老伯建立出来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绝对是有意义的!」
猪俣先生吃惊地听完这段插曲。
「大家都很懊悔从前把工作全丢给猪俣先生一个人去做。现在工厂之所以制作出生产手册,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做相同的怍业,防止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依赖一个人。这些都是为了不要重蹈覆辙,大家共同决定出来的。」
只要规范出作业流程,谁都可以做到相同的作业。当然每个人的工作精确度和效率有落差,但可以藉由机械把误差控制在最小范围里。如此一来,就能摆脱以往那种「要是那个人不在就做不出来」的问题。
「想让大家早早下班也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现任厂长为了不让员工过度加班,总是在规划符合公司规模的生产计划。只有一直拿到能维持公司与工厂运作所需的刚好订单量,以及降低经费成本才有可能实现。」
不如说,猪俣先生那种直到深夜还独自在工厂里加班的做法,就算真能赶出一份订单的需求,但公司其实一直在支付不必要的水电开销。
只是没有人去阻止他。减少他的作业时间,表示有人必须去做他的工作。但没有人能够接手——不,正确来说是没有人愿意接手他的工作。
「但机械做不出新玩意儿。如果一直用机械生产,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致命伤。得好好提升技术才行啊……」
「我听说您以前反对机械化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现任厂长曾跟我提及类似的事。
「其实您当时说的话,一点都没有白费。」
「什么意思?」
「您知道桐屋工厂吧?」
「喔,知道啊。那家工厂里有个跟我年纪相仿、和我颇熟的工匠。」
「听他们说,工厂现在有派员工去那里边工作边进行技术研修。听说工厂后来便建立起了这套研修制度。」
「技术研修?那帮家伙?」
「是的。他们不是去放长假,而是去其他工厂研修,精进、学习您所说的技术力。」
「那群家伙以前对提升技术根本没啥兴趣啊……」
「那些人也都是技术人员。既然是技术人员,不可能不想提高技术吧?他们以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提高技术罢了。」
「只要问我,我就会教……」
猪俣先生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不,我都没有教吧。」
他无力地否定了原本坚毅的口吻。
「我光是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从来没有好好照顾那些家伙。不……也许是我以前觉得,不跟他们接触反倒乐得轻松,所以一直刻意疏远他们。」
「他们其实都很想变得跟猪俣先生您一样。」
成为拥有独门绝活的工匠——只要是技术人员,没有人不憧憬这样的地位吧。不,不仅是技术人员。只要看到前辈办到自己办不到的事,任谁都会感到憧憬。
就像我模仿美咲前辈的工作方式一样。
「……你还真蠢。」
猪俣先生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听你这样一说,我不就又产生新的牵挂吗?」
猪俣先生望着空无一人的工厂,脸上露出满满的悔意。
「要是我当时更愿意看顾他们,让他们继承我的手艺就好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不过:
「他们一定没问题的。就算技术上不行,但您对工作的态度与热情,这种重要的精神,他们一定都铭记在心。」
「……这样啊。看来即使我不在,工厂也没问题了吧。」
猪俣先生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接着,他一直留在工厂附近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原以为你是个菜鸟,没想到你居然能让我产生这种想法,挺行的嘛。」
这种想法……是指哪种想法啊?
我到底为猪俣先生做到什么?
工厂诸位对他的想法,真的成功了却了猪俣先生的牵挂吗?
「我们工厂的小伙子只要被我破口大骂,多半会垂头丧气地缩回去,没有人敢拿自己重新反思后得出的结论来挑战我。就这层意义而言,你还比较有骨气。」
「没这回事,我……」
「人家称赞你,你就虚心收下吧……反正我也没办法对那些小伙子讲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