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看各位愿不愿意陪我聊聊。」
「猪俣生前工作的状况啊……」
「调查内容里写着,猪俣太郎先生常是早上第一个来上班又最晚下班,没错吧?」
听完我的问题,现任厂长冷冷地点头。
「您说的没错。」
「他这么做的频率呢?」
「几乎是每天。」
「但我听说贵工厂基本上是采轮班制吧?」
「是猪俣他自己想在开工前来工厂又工作到半夜的啊,所以事态当然会变成那样。我们已经劝过他好机次,要他晚点来或早点回家,但不管讲多少次他都听不进去。」
「没有找人代替他值班吗?」
「当然有。但是这样一来,代他班的人就得配合猪俣的时间。我可不能强迫其他员工这么做。」
「您说的是。那为什么猪俣先生需要如此勤奋?」
「他就是典型的工作狂啊。工作就是他的人生意义。」
「猪俣先生的工作量有那么大吗?」
「算是吧,要说多的话算是多。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不愿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其他作业员做。」
「那些工作是只有猪俣先生才能做的工作吗?」
听到我的问题,所有人都眨一下眼。
现场徒留诡异的沉默,由于谁都不愿开口,现任厂长叹息地回答:
「才没这回事。猪俣过世之后工厂还是照常运转,我们的业绩也成长了。」
「…………」
「当然在猪俣刚过世时,我们确实很因扰,毕竟猪俣以前负责的是我们公司的主力产品。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是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别人做。其他人就算有能力操作同一台机器,却没有办法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由于主力产品的订单空窗了好一阵子,因此我们曾试着改做量产品,但业绩还是一落千丈,最后才会导入新的机械致力于自动化生产。」
接着,厂长跟我解释自动化生产流程的详细内容。
首先是拆解猪俣先生生前做出来的家具,让机器分毫不差地读取零件的尺寸,再让机械削切木头。听说猪俣先生自豪的椅背曲线和扶手的曲线,都能用机械忠实地复制出来。也就是说,机械可以完美制作出猪俣先生的作品。
「然后,我们把生产步骤制作成手册,现在任谁都能够做出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话。当然,这也是绝不能对猪俣先生吐露的话。
他对自己的工作充满骄傲。他认为机械——不,应该说他认为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办到的工作。制作这些产品就是他这个人的价值。
他最牵挂的是过世后工厂的运作情形。
但另一方面,如今让工厂东山再起的方法,又等于是间接在贬抑他至今拚命建立起来的事物。
究竟该如何化解双方的矛盾呢?
「您应该问得差不多了吧?」
看到我不发一语,厂长表示谈话到此结束。
不能就此结束,但我不知道该继续问些什么才好。
我刚才与他们的对话,只是在模仿先前见识过的美咲前辈的工作方式,只是在模仿存在我脑海中的美咲前辈罢了。到头来,模仿终究是模仿,一旦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便已丧失所有其他手段。
我果然什么都办不到。
现任厂长与其他员工纷纷站起要离开时,我喃喃说出心声:
「既然猪俣先生以前做过的事,现在只要靠机械,无论是谁都能办到,那他以前拚老命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听到我不自觉说出口的话,正要离开的现任厂长停下脚步。
「……你刚才说什么?」
现任厂长用粗哑的声音质问我,现场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我无法理解他态度的变化,做不出反应。
「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现任厂长像要跳起来似地转身冲向我,其他作业员立刻紧紧抓住他,制止他已经举起的拳头。
虽然直到刚才现任厂长的态度都不算友善,但现在的举动已化做明确的敌意,直直朝我奔来。
他揪住我的衣襟,把我整个人拉过去贴到他眼前,近距离对着我放话:
「你可别会错意!」
我做错了什么吗?
「因为猪俣老伯过世,我们只好去顶替他的位置。但你听好了,老伯他以前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我们现在所有人一起去做也做不来。虽然我们尽力拚出产量,品质却一点也追不上老伯做的产品。看到我们做不出主力产品,老客户们纷纷弃我们而去,所以我们只好改变做法!是因为我们只能这么做。我们只能这么做啊!」
「…………」
「所以我们才借钱买下新机械,用新机械尝试做出让客户满意的产品,最后才让工厂东山再起。可是,我们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模仿老伯的作品并让机械去生产制作罢了。要不是工厂里留有老伯以前做的东西,我们工厂早就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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