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汀小姐,直到刚才还那么健谈,现在却安安静静地一路望着窗外的景色。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或许我有办法从窗户倒影窥探她现在的表情。
但是,车窗玻璃并未照出她的脸孔,我当然也无法得知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话说回来,我本来就不可能知道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不用多久,我们便抵达殡仪馆。
付好钱接过收据后,我走下计程车。汀小姐比我先下车,抬头看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殡仪馆门口。
「走吧。」
我带着她一起走进殡仪馆。
殡仪馆是一栋名为「樱坂纪念馆」的五层楼建筑,里头每一层楼都可以同时举行好几场丧礼,一楼则设有接待大厅。
除了汀小姐的丧礼之外,今天似乎还有几场丧礼也挑在同一个时间举行,而汀小姐的丧礼场地在三楼。我坐上电梯,按下楼层按钮,电梯开始静静地上升。
站在身旁的她,看起来相当紧张,表情十分僵硬。
通知抵达楼层的声音响起后,电梯门跟着静静地往两侧打开。
「啊……」
她发出类似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但只有我听得到。
走出电梯不久,就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排排站着。从他们的打扮看来,很显然是汀小姐的同学们。
汀小姐宛如弹跳起来似地飞奔到同学身边。
有个看起来像老师的人在场。或许是因为站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也或许是同学们都很懂得看场合,现场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只是安静地排队。虽说没见到泣不成声的学生,但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他们一定没有想过自己的同学会死吧。
汀小姐插进她的朋友所在的队伍里,细细观察每一位朋友的表情,像是要把他们的脸孔深深烙印在眼里。
我当然不可能加入他们的行列,只好暂且保持距离。
从大门敞开的丧礼会场里头,传来有些悲伤的音调。
我觉得丧礼根本不需要放音乐,但音乐似乎多少有缓和沉重气氛的作用。
房间里有一个队伍,排队等着看汀小姐的最后一面。
里头的几个大人,应该是她的邻居或亲戚吧?
站在入口附近的一对男女盯着我。是她的视人?还是纪念馆的员工呢?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那两个人看起来是负责接待的。
我假装在等人似地环顾四周,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要是继续呆站在这里不走进去,恐怕要被当成可疑人士。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汀小姐回到我身边。或许是跟朋友道别完了吧?
不过,她的视线不在我身上。
她依然望着房间里面。
即使站在会场外,也能看到她生前的照片。
不知道她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自己的照片被摆在那边。
正当我这么想时,汀小姐突然睁大眼睛。
她的视线正朝向一位身穿丧服的女性。不用上前确认也能明白,那个人就是汀小姐的母亲。
汀小姐完全忘记我的存在,迳自冲进丧礼会场里。
我本来想追上去,但一想到自己不算是该向她告别的人,于是作罢。毕竟就算是工作,我也不打算刻意做这种不符合身分的事。
我假装自己搞错楼层的样子,转过身搭电梯下楼。
回到一楼大厅后,我决定在这里等汀小姐。
由于这里算是接待大厅,气氛不如上面那般凝重。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有些不必再维持表面礼仪的人们,便在这里吐露心声。
有人抱怨等一下还得回去工作,甚至也有人抱怨死者死得真不是时候。
既然这么想,干脆别来啊——我不禁这么想。
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要是不出席,可能会被别人闲言闲语——只要有人考虑到这层问题,就表示并非在场的所有人,都纯粹是为了送往生者离开而来的。
毕竟这些人应该也从未想过成了幽灵的死者会来这里吧。
我由衷希望他们不是来参加汀小姐的丧礼。
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她亲眼目睹这类事情。
「托实先生。」
突然被叫住,我才回过神。
叫住我的是刚才我打电话联络过的保险公司委托人,仓森泉小姐。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叫我时都会加上「先生」这个尊称。不过我记得她出社会的年资和年龄,其实都比我多一些。
「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不会,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为什么托实完生会在这里?」
她相当清楚我们公司是在做什么的,消息也很灵通。我想这点不需多做解释,只要从她用名字而非姓氏称呼我这点就可以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