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Ⅵ 暗里篝火光

  我完全不认为做成这种形状有什么实用性,究竟心灵要多扭曲才会觉得这样很有趣?

  我小心翼翼地将十字架收回金属盒中。

  我或许放出了混凝土坟墓中的恶魔,但这颗疯狂与憎恨的种子,正是我们仅剩的最后希望。

  我试著站起来,但累得腿软,或许该稍微休息,而且最好能找到觉和奇狼丸会合,如果找不到,我要独自撃倒恶鬼,无论如何都得先离开这里。

  要再走一次来这里的水道吗?如果能回到梦应鲤鱼号上……一个人操作是很辛苦,但总有办法应付,要回到会合地点也不是难事。

  不对,不行。不仅我的本能抗拒著潜回那条下水道,里面也太过危险,如果还有另一只大博比特虫,肯定必死无疑。或许追上我们的是雌雄其中一只,另一只远远闻到自己的同伴被乾先生炸烂,可能追赶过来。

  但不走那条路,我该如何是好?或许可以在大楼里打洞通往地表,但地表无论昼夜都在敌军监控之下,实在很难骗过鸟儿的好眼力。如果被发现,可能无法脱身……

  我突然惊觉,还有蝙蝠啊。前往海岸回收梦应鲤鱼号的时候靠蝙蝠掩护,只要再来一次就好。蝙蝠进出洞窟的时候会布满东京上空,这段时间不可能进行空中监控。

  现在到底几点了?

  「蝙蝠还要多久才会回洞里?」

  「假设时段与昨天相同,大约一个半小时后。」

  假拟蓑白的答案令我叹气。

  「时间到了可以叫我起来吗?」

  「遵命。」

  我把绑在假拟蓑白身上的树根绕住自己手臂好几圏,然后抱膝侧躺在地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耳边传来恼人的信号声,立刻把我吵醒。

  「凌晨四点五分,距离日出还有三十一分钟,应是蝙蝠回洞穴的时段。」

  不会吧?感觉根本没睡到啊!但既然假拟蓑白这么说,肯定不会错。

  我赶紧起身打包,但其实没东西可包,背包已经烧光了,真正需要的东西只有假拟蓑白跟狂人毁灭弹。

  脑中掠过一个想法,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睡醒。我连忙摇摇头,赶走这不吉利的胡思乱想,毕竟往这方向想毫无帮助。

  现在只有达成使命了。

  我离开这间受诅咒的房间,感觉千年前那位被阴暗妄想缠身的房间主人,正伫立在房间一角,默默目送我离开。

  从楼梯爬上二楼,情况比一楼要糟,一半以上已经崩塌埋没在砂石中。

  得找个最靠近地表的位置,而且现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找起来想必不容易。我发现有个地方吹著微风,似乎是建筑物外墙有道小裂缝,直通外界。

  竖起耳朵一听,正有数不清的蝙蝠在外喧闹,看来第一批蝙蝠回来了。得趁现在出去找地方藏身。

  我尽量悄悄破坏混凝土,挖开裂缝,移走砂石。

  两、三分钟后,总算挖出一个勉强通过的缝隙,我压低姿势悄悄爬出去。

  古早的建筑废墟顶多剩地表两、三层,钢筋钢骨早已腐朽,单靠著超耐久混凝土撑住形体。

  崩裂的建筑化为灰色沙砾,其中部分被雨水溶解,形成喀斯特地形。四处可见河川一般的黑色条纹,假拟蓑白说那是柏油路,经过长年紫外线照射之后失去黏性,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除了杂草,地上几乎没有植物。那些根部深达建筑地下层的树,高度都很矮,而且扭曲变形,或许是因为冬天关东平原刮著强风。地表涵水性极差,一片乾涸,树木为了找水而将根伸至地底深处,没有余力往高处发展。

  头顶上无数蝙蝠布满天空,根据昨天的经验,大概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让所有蝙蝠回巢,我得在这之前赶回跟觉他们分开的大裂缝。

  我沿著建筑物下面走,依据假拟蓑白指示的方位赶路。

  敌军可不一定只会在天上监控,地面部队可能在附近警戒。

  快走在破晓前的荒地上,意识似乎逐渐模糊。

  这是什么感觉?既视感吗?这肯定是我第一次到此地,却觉得好久前见过相同光景。

  又在做梦吗?不对,不可能,我意识清醒,思绪明确,但怎么会……

  我望著四周零星的树木。

  周围树木扭曲得更明显,像生长在全年强风的地带,全转向同侧。

  我从刚才起,心头隐隐有股莫名的惶恐与不快。

  本能在吶喊,我想回头,想马上逃离,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但我想著□而拚命打起精神,现在不能回去,只有我能救他。

  我还是继续前进。怪异扭曲的植物发挥路标功能,整座森林放眼望去犹如漩涡,□不就在中心点吗?

  树木轮廓化成有无数触手的章鱼怪物,像在邀请我往里面去一般不断蠕动。

  这究竟是什么?我眨眨眼,因为眼前风景叠上另一幅影像。

  是因为身心过度疲惫才看到幻觉?我撑在一旁的建筑墙上,连超耐久混凝土也撑不过经年累月的侵蚀与风化,表面浮出奇怪的纹理。

  坚固的土墙扭曲震动,半空中不断出现气泡又破裂消失,光看就让人神经错乱,我的头再度剧烈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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