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Ⅴ 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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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清水洗过白萝卜、牛蒡、红萝卜等根茎类蔬菜,然后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全装进大碗,拿去放饲育室的裸鼹鼠巢箱。裸鼹鼠原本是在地底挖洞生活的动物,现在生龙活虎地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大玻璃管架中。

  我打开饲料盒的盖子,将碗里的蔬菜全倒进去,裸鼹鼠们听见饲料滚落的声响,立刻从玻璃管各处聚集而来。裸鼹鼠适应地底生活,视力不佳,但对声音与震动极为敏感。

  每只裸鼹鼠身上几乎都没毛,活像皱巴巴的火腿长出肥短手脚。按照出生顺序,工鼠依序取名「公一」至「公三十一」,并将名字用可以渗透皮肤的颜料写在身上,方便辨识。对了,用『公』字取名,除了有公家饲养的意思,还有日文片假名「火腿(ハム)」的谐趣。

  当工鼠吃起饲料,一只大一号的裸鼹鼠忽然出现,它在玻璃管中撞见工鼠公八,依然毫不犹豫往前冲,公八拚命后退,但不够快,不得不忍耐著被这只大个子践踏过去。

  大个子就是这个嵩的女王沙裸美。它的体色比工鼠更暗红,还有深褐色与白色斑点,让我想起Salami火腿,因此取这个名字。

  沙裸美身后跟著三只裸鼹鼠,身上标著「♂1」至「♂3」的符号。这三只是鼠窝少数具生殖能力的公鼠,完全不需执行收集食物、保卫鼠窝等的劳务,唯一任务就是与沙裸美交配,繁衍子孙,不过它们也都是沙裸美生的儿子。

  当沙裸美出现在饲料盒中,工鼠连忙让位,让女王沙裸美和它的儿子们独占饲料。

  很少生物在外表和习性上都这么令人作呕吧?虽然在饲育过程中,多少对它们产生一点感情,但它们不时展现某些特色,正是它们的后代──化鼠身上最令我厌恶的部分,让我总是退避三舍。每次看到它们丑恶的样子,我忍不住要怀疑,数百年前的人类究竟打什么主意,特地改良这么丑恶的生物品种,让它们拥有接近人类的智力?

  当然,没有其他哺乳类像这样拥有蜜蜂般的真社会性(注)、工鼠服从女王的绝对权力。但如果只是弄个生物当人类的仆从,应该还有更像样的对象吧?同样过著团体生活的穴居性哺乳类中,狐獴就可爱得多,也更平易近人,不是吗?(注:真社会性(Eusociality)是一种在生物的阶层性分类方式中,具有高度社会化组织的动物。早期只有部分无脊椎动物归类为真社会性动物,目前所知符合真社会性定义的物种,散布在昆虫中的数个目、十足目里的枪虾科,以及一小部分的囓齿目。)

  无论如何,饲育裸鼹鼠的责任落到我头上,但这不是我的本业。我的职务是在茅轮乡町立卫生所的异类管理课中负责调查与管理化鼠。

  现在是二三七年七月,我二十六岁,六年前从全人班毕业,选择町上的卫生所就业。咒力成绩优秀的同学都在光荣的抽签会议上接受各大工房指名,极为礼遇地被请去就业,而我这种咒力普通,学业不错的学生,通常会进入町的管理部门。

  老实说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发展,伦理委员会在我毕业时出现,要我当町上未来的候补指导人,我从此前程似锦。但富子女士不知道为何默不作声,我不至于那么自负,以为刚毕业就可以进入町的核心中枢。不过因为众多纷扰,我对教育委员会与学校机关隐隐抱持怀疑(应该说是厌恶)态度,而且又想早早离开妈妈的庇荫,所以不考虑图书馆这个梦幻职场;再加上当时爸爸还在当町长(当时他的任期之长已经打破纪录),我想避开町公所直属的部门,最后仅剩卫生所有职缺。

  不过各位别误会,我绝不是只靠删去法来选工作。

  我不太清楚原因,但总觉得化鼠身上带著不祥的预兆,将来必定引发某种灾祸,而这已经成为我的信念。我隐约察觉危险的原因之一,正是大多数人依然只认为化鼠是比猴子聪明一点,又臭又恶心的生物。因此当我进入卫生所就立刻申请异类管理课时,旁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甚至不禁失笑,看来大家认为我喜欢闲差。

  「早季,有人找你哦。」

  传声管传出很有特色的拉长音,是绵引课长。

  「是,马上过去。」

  我火速整理剩下的饲料,洗洗手,离开饲育室。这个部门鲜少访客,我想不出谁来找我。

  打开异类管理课的办公室门,登时见到绵引课长亲切的笑容。他四十年前从全人班毕业后就一直在卫生所工作,异类管理课课长是他退休前最后一个职位,手下职员有我一个人。课长为人认真稳重,是个理想的上司,不过他本人认为异类管理课是普通闲差,我对此有点不敢苟同。

  「听说早季跟朝比奈是同学啊?」在绵引课长视线的彼端,正是觉。

  「……是的。」我回答,不太清楚状况。

  「这样啊──虽然还有点早,不过你们先去午休如何?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工作。」

  「那怎么行!」我坚决反对。

  「呃……绵引课长,我今天是为了职务上的事来拜访。」觉也颇伤脑筋,但职务上的事又是关于什么呢?

  「好啦好啦,那我先去休息好不好?你们两个在这里聊聊。」

  绵引课长一脸暧昧地快步离开,我不能对上司说现在休息还太早,只好跟觉单独留在办公室。

  「课长自己胡思乱想,真是够了。」觉尴尬地敷衍。我们之前因为某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已经一个多月没讲话,但现在连争吵的原因都想不起来。

  「那今天你有何贵干?」我的口气很冷淡,不是宣布还要继续冷战,只是想知道什么叫「职务上的事」。

  「啊,哦……我想问你一些关于化鼠的事。」

  觉的声线是爽朗的男中音,他小时候像只小笨狗,青春期后判若两人,长成白皙挺拔的优秀青年。虽然我的身高比女性平均值高,但早习惯抬头与觉交谈。

  「现在哪些地方的鼠窝正在打仗?」

  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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