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Ⅳ 冬之远雷

谢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给个保险的回应。

  「就这样?」良看起来很失望。

  「不然怎样?」

  「早季呢?我想问你会不会指名我。」良的问题也是单刀直入。

  「我……」

  今年冬天,所有全人班的学生须分配为两人一组的轮值生。原则上是男女配对,但若学生总人数是奇数,或者男女其中一方较多,会破例分成三人一组,或者同性一组。

  名义上,轮值生就像值日生,负责各种杂务与活动准备,但毕竟是男女互相指名的一对,所以关系会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对学生们来说,这等于是公认的恋爱告白。

  当时我们的恋爱关系受到学校管制是不争的事实,这似乎也体现在「轮值」一词上。轮值是个普通的字词,代表轮番负责工作,但我查了汉和字典,发现轮番的「番」还有「配偶」的意思。考虑到伦理委员会和教育委员会对汉字近乎狂热的执著,或许不是单纯的穿凿附会。

  「对不起,我还没决定。」既然对方开门见山,我也诚实以对。

  「还没决定?你中意其他人吗?」良显得很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觉,随即打消念头。虽然他是我重要的朋友,但并不是恋爱对象。

  「良为什么选我?」

  「这还用问?」良信心满满地说。「因为我一直都很注意早季,心想就是你。」

  「一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没人讲得清楚吧?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想想……」

  良的表情突然犹疑起来。

  「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一起去夏季野营之后。」

  我回想起两年前那满天的星斗。

  「夏季野营期间,你对哪件事印象最深刻?」

  「这……全部啊。我们一起划独木舟,你看风景看得入迷,差点摔进水里,我赶紧伸手抓住你,不是吗?那真是虚惊一场。」

  我皱起眉头,有过这回事吗?而且我在夏季野营的时候历经生死关头的冒险,他跟我在这段期间几乎都相隔两地,要说我们共同拥有的回忆,应该要想起第一晚,还有重逢那时候的事情吧?

  「独木舟夜游呢?」

  「独木舟夜游?」良听不太懂。「挺开心啊。」

  挺开心……我真不想听他用这么廉价的一句话,草草交代那晚的珍贵回忆。

  回教室途中与觉擦身而过,觉看著我们,表情五味杂陈,但他看的其实不是我。这没什么好奇怪,因为觉有段时间跟良是情侣关系。

  不过我看到觉的眼神,不禁吃了一惊,因为那眼神中并没有任何嫉妒或爱慕,只有纯粹的不解,好像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

  那天晚上,我的梦境混乱不已,不可理喻,大多数内容在我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了,但最后一幕深深烙印在心中。

  我捧著花束站在阴暗空旷的地方,突然发现这里是学校的中庭。放眼望去,地上满是墓碑,我拚命睁大眼睛看,却被黑暗阻挠,怎么也看不出墓碑上的文字。我将花束放在最近的一座墓碑前,明明刚建成,石碑却一点一点风化崩解,回归大地,上面刻的文字也分崩离析,无法判读。

  看著这幅光景,我的心中忽然像开出一个洞口,孤单莫名。

  「你忘了我吗?」

  有人在对我说话,是个男生,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我却不知道是谁。

  「对不起,我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我往声源处看去,没见到任何人影。

  「你在哪?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没有脸。」

  声音静静地说,我感到一股强烈的悲伤。原来,他没有脸了。

  「可是,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脸。」

  「我不清楚,想不起来了。」

  「这不是你的错。」那声音温柔地说,「因为有人埋葬我后,挖掉了墓碑上的字啊。」

  「是谁?为什么做这种事?」

  「你看看那里,大家都一样。」

  我看过去,那里设置著无数古怪的墓碑,像用大量纸牌堆积而成,地基非常不稳,绝大部分都已崩塌,而且没有名字。

  「后面还有。」

  再往后一看,有个不起眼的小墓碑,一开始就没有名字,但镶上一个小圆盘。我走近一看,原来是面镜子,映出我的脸,我惊愕得不敢动弹。

  「没事的。」没有脸的少年在我身后说,「一点都不可怕,这不是你的坟墓。」

  「那是谁的?」

  「你靠近点看就会知道了。」

  我凑上去看。一道光照著我的双眼。

  光线刺目,我不禁用手盖住脸,才敢慢慢地张开眼睛。

  朝阳从窗帘的缝隙间洒进来。

  我小小伸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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