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I 嫩叶的季节

睹。

  原来在这些蛋中的不是生命,而是死亡。

  我拿出笔记飞快速写著破掉的假蛋。

  「松风乡中很多模仿大苇莺的假蛋,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黄小鹭版本的。」

  觉拿起假蛋正对著阳光欣赏,不禁赞叹起来:

  「生下这么大的假蛋,它的体型应该不小。」

  「没有,它的体型应该跟普通的芒筑巢差不多。」瞬说。

  「你怎么知道?」

  觉转头问他,瞬没回答而望向前方。

  我们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大吃一惊。

  一张小脸倏然从茂密芦苇丛中探出来,和鹭鸶一模一样的细小嘴喙叼著几枝枯草,脸上的眼睛没有眼皮,布满鳞片,眼尾还有一条长长黑线。这种生物明显不是鸟类。

  芒筑巢缓缓抬起头,卷住粗大的芦苇,滑动细长的身躯。芒筑巢的身体通常是土黄色或深棕色,这条蛇却是鲜艳的黄绿色,整体只有嘴喙与鸟类无异,其他部分与祖先缟蛇相去无几。

  观察这条黄绿蛇的去向,我们发现前方还有新搭的巢。蛇咬著枯草插入巢边,灵巧地搭起巢。黄小鹭是将芦苇茎折弯搭巢,而蛇做的假巢构造比较接近大苇莺,但骗得过其他生物就够了。

  「生假蛋的应该也是它,芒筑巢的天性就是在行经路径上依序筑巢。」

  我回头看著觉,他从刚才找到的巢里偷走三颗假蛋塞进背包。巢里剩一颗蛋。

  「你拿那个做什么?」后方独木舟上的真理亚问。

  「如果找不到气球狗或恶魔蓑白,就拿这个当夏季野营作业。类似黄小鹭的假蛋很少见啊。」

  「可是你把蛋偷走,芒筑巢不就伤脑筋了?」

  「假蛋应该一颗就够了。杜鹃它们不会觉得这是空巢啦。」

  觉的歪理似乎讲得通,但若是如此,芒筑巢最初生一颗假蛋不就好了?因此就算觉提出这种解释,而我也知道这种形状古怪的蛇天性狡猾,还是认为他做得有些过头。

  芒筑巢的计谋,是巧妙利用鸟的托卵习性。

  所谓托卵,就是将蛋产在其他鸟的鸟巢,由其他鸟来养育,省去自己搭巢孵蛋的功夫。待在其他巢中的蛋很快孵化成雏鸟,并将原本在巢中的蛋踢出巢外;虽说为了生存,但真的很残忍。听说栖息于非洲大陆的向蜜鴷还会用喙上的尖刺刺杀宿主的雏鸟。

  根据我的爱书《新生日本列岛博物志》记载,千年前只有几种杜鹃科的鸟出现托卵行为,但如今几十种鸟都会这么做。有些是随机应变型的托卵鸟,它们平时乖乖筑巢养鸟,找到条件不错的巢才会托卵,有些鸟还会给同类托卵。鸟类的世界真没天理。

  芒筑巢仿造鸟巢,生下大小形状都类似真蛋的假蛋来欺骗其他鸟类,之后定期巡视自己搭的巢就可以等到新鲜的真蛋。

  我在自然课上看过芒筑巢的骨骼标本,脊椎骨下方的突起显现出它的下颚比其他蛇发达,宛如长著臼齿的下颚方便弄碎蛋壳。吃下蛋后,它不会排出蛋壳,而是以脊椎骨磨碎来消化吸收,当成制作假蛋的原料。由于体内囤积许多钙质,芒筑巢的蛋和鸟蛋一样具备坚硬外壳,刚孵化的幼蛇也可用硬喙破壳而出。

  不过青蛇与锦蛇会抢蛋,于是在假蛋中暗藏「恶魔手掌」好排除竞争对手。我亲眼见过这种场面才得知此事,想必是我上课都在睡觉吧。

  我不是要放马后炮,不过当时总觉得这不对劲,光靠课本告诉我们的「突变」与「物竞天择」,真能让生物对天敌演化出如此的「恶意」吗?

  当我们重新回到利根川时,这个暧昧不明的问题便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第一天的独木舟行程结束,我们在天还亮著时上岸,沙地隐约可见上一组扎营的痕迹。

  首先得扎营。我们在沙上挖洞之后搭起竹架、盖上帆布,接著绑好皮绳,这段过程看似简单,但做起来意外费力。经过一番苦战,效果最好的做法是一人用咒力让竹架与帆布飘在半空,另一人徒手组装竹架固定绑绳。大家按照这种方式分工合作。

  接下来准备晚餐。每艘独木舟可载重三百公斤,我们带了不少食物。

  接下来,大家从河岸收集枯枝与木柴,用咒力生火,铁锅里是经咒力过滤的河水、生米、随便切的蔬菜、肉和乾豆皮,刚好是一锅大杂烩。尽管仅用盐巴与味噌随性调味,但运动整天,十分饥饿,大家胃口大开,两三下就清空锅子。

  不知不觉间,日暮西沉。我们用完晚餐后围著火堆聊天。

  那天的光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劳动整天的身体筋疲力尽,精神却十分抖擞,营火烧出的烟让我稍稍湿了眼眶。这是人生第一次离开八丁标的大冒险,我们比往常兴奋。当天色由青转靛时,大家的脸都染上营火的绯红。

  老实说,我想不起当时前半段聊了什么。我一字不漏地记住白天对话,但最愉快的夜晚却想不起来,实在不可思议。不过无论聊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营火对面的男孩身上。

  「……早季也没看过吧?」

  觉突然把话题拋给我,我不知所措。到底是没看过什么?总之先敷衍一下。

  「嗯……有没有呢……」

  「咦?你看过?」

  没辙了,我只好摇头。

  「是吧。就说你没看过。」

  觉的口气斩钉截铁,我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