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母亲筱川智惠子,都拥有过人的记忆力,读过一次的书绝对不会忘记内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或契机,否则不可能重读一次。
「今天早上井浦清美小姐来信联络。」
「井浦……那件事的井浦清美小姐吗?」
我不自觉地放大音量。好久没听到的名字,她就是九年前委托我们调查上岛家发生的《雪割草》失窃案的人。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和那件事的相关人士联络,包括她在内。现在她在做什么我们也毫不知情。
「她写信来有什么事?」
「她说井浦初子女士今年九月过世了……」
我想起那位讲话很犀利毒舌、身穿夸张红外套的老妇人。那是井浦清美的母亲,也是九年前偷走雪割草的双胞胎其中一人。我记得她当时已经快要八十岁了,今年过世的话,就是快要九十岁。那个人看起来就是对任何人事物都看不顺眼的类型,可是一想到她已经辞世,我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听说初子女士留下为数众多的藏书,她希望委托我们店收购。」
我记得她曾经自豪自己十几岁就阅读国外悬疑小说的原文书,也说过打算用英文写小说。假如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的家里有大量藏书也不足为奇。只是──
「为什么特地找我们?」
既然是藏书家,就会有一两家经常往来的旧书店,家属也多半会委托熟识的旧书店处理藏书。就算没有,镰仓也还有其他好几家旧书店。
这是为了弥补九年前我们分毫未取吗?不可能,这样未免也欠太久了。
「我也有同样疑问,就问了原因。」
栞子小姐小声说。
「清美小姐表示,是初子女士的遗嘱这样吩咐的……说是希望把自己的藏书卖给文现里亚古书堂。」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真的吗?」
九年前文现里亚古书堂揭露了她们的犯行,所以她不可能对我们有好印象才是。为什么要特地指定我们收购她的书?
「是真的。清美小姐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既然是故人的遗言,就姑且还是跟我联络了。」
毫无疑问这件事肯定有鬼,搞不好是想要陷害我们,但是想要确认这点,我们就必须先接受委托。我有不好的预感,彷佛自己被对方玩弄于掌心。
「栞子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接受委托。」
她以平静但坚定的语气回答。
「这九年来我一直在想……当时夹在《雪割草》的真迹手稿真的存在吗?假如真的有,那手稿去哪儿了?还有就是──」
她眼镜后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嘴唇微微颤抖。我第一次看她出现这种表情。
「为什么我没能够解开所有谜团呢?」
我这才终于发现她并非只是对于未能完美解决那件事而感叹,而是一直很不甘心──对于没能够解开书的谜团很不甘心,对于没能够引导那一家人走向和解感到不甘心。
栞子小姐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我也晓得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次我会尽全力协助她解决事件。为了不让她,还有我留下遗憾。
*
紧接而来的公休日,我和栞子小姐开着店里的厢型车离开文现里亚古书堂,前往位在西镰仓的井浦家。
天空有舒适的秋日,圆觉寺前的红叶在阳光照射下如火焰般耀眼。
「大辅,你知道《雪割草》是什么样的小说吗?」
开过横须贺线的平交道后,栞子小姐开口。
「不是很清楚,只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不是侦探小说。」
那本书几年前发行时,我当然可以进一步去详细了解,但我反而没那样做,因为我一直希望某天能够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介绍。
「《雪割草》是一九四一年六月到十二月,在新舄每日新闻报──连载到一半时与其他报社合并,所以改为新舄日日新闻报──连载了半年之久的长篇家庭小说。」
我一边开车一边专心听。刊登的媒体是新舄县的地方报纸,这件事我九年前就听栞子小姐推测过,原来她说对了。上岛秋世当时住在新舄,才会看到《雪割草》的连载。
慢着,那作者又是什么情况?
「横沟正史也住在新舄吗?」
「不是。横沟当时住在东京吉祥寺,他在东京有私人住宅。一九二六年从神户来到东京之后,除了疗养结核病住过长野县上诹访、战争期间到战后配合分散民众而暂时搬到冈山县吉备郡之外,没离开过东京,也没听说他有去新舄等地旅行。」
「那他为什么在那里连载小说?」
「详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甲贺三郎、小栗虫太郎这些东京侦探作家也在新舄每日新闻报上连载小说,所以或许是这个缘由,也委托横沟写稿。」
毕竟是八十年前的事了,包含作者在内,相关人士一定都已不在人世。就是因为真相不明,所以这么久以来才都被当成是梦幻之作。
我们开着厢型车在车多拥挤的县道上前进,来到大船车站前面开过跨越铁路的陆桥,看着头顶上的湘南单轨电车高架轨道,往海的方向前进。
「那个……家庭小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