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嗯,这书本来就是给大人看的……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扉子打开岩波文库的《罗生门、鼻、芋粥、偷盗》。
「昨天午休时,我在教室里看这本书,吉田老师过来跟我说,我要写《狱门岛》的读书心得可以,不过不妨再考虑改选其他书,比方说芥川龙之介怎么样?」
吉田就是她的班导。尽管她回信同意我不干涉,但看样子她还是很想影响扉子的选书。
「老师有说选其他书比较好的理由吗?」
「她说,把杀人故事的读书心得刊登在《萌芽》上,讨厌恐怖故事的同学也会看到。」
我理解老师心中的苦。扉子很擅长写作文,所以势必会写出很棒的文章。老师虽然很想避免《狱门岛》的读书心得出现在文集里,但落选的原因如果是选书,就会引发大问题。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扉子自动自发换书写心得。
「我跟老师说《罗生门》也有杀人,老师就说那《芋粥》怎么样?她之前看到我读芥川龙之介的作品明明还称赞我很厉害。我不懂可以跟不可以的界线在哪里……明明都是书啊。」
扉子喃喃地说。她的小手怜爱地抚摸着岩波文库的封面,让我想起以轻柔手势对待旧书的栞子小姐。
「既然出版纸本书,就是大家都能读吧。书本身明明没错,人却有很多意见……说什么小孩子不能看、要看就看这种书、为什么要看那种怪书……我觉得好难懂。」
眼前的女儿看起来突然很像大人。这的确是个难题。讨厌「恐怖故事」的孩子也会看到读书心得,这个理由也不能说全然有错,但也没有谁有绝对正确的答案。
正因为明白这点,所以这孩子也没有找我商量,她只是跟我分享对于这难解问题的感叹,不期待我给她任何答案。只是,这样真的好吗?身为大人,这样不丢脸吗?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旁突然传来有几分犹豫的嗓音,身穿白衬衫与黑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站在我们桌边,她是刚才在一楼顾着收银台的兼职店员。那一头彷佛是自己照镜子剪出来的狗啃鲍伯头很醒目。
「你是刚才在一楼要拿保留书的客人对吧?……咦?我记错了吗?」
对方以不太熟练的敬语没什么把握地说着,看样子是不擅长接待客人。
「对,就是我!」
扉子手举高高。
「一楼的老板去收购书还没有回来,不过老板的母亲现在负责顾收银台,我想她或许知道你寄放的书在哪里。」
对方的说话态度彷佛事不关己……或许也真是事不关己,离开桌边的她没有返回一楼,而是走进咖啡馆的厨房。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穿着与咖啡馆工作人员相同的服装,看样子她原本该是二楼咖啡馆的兼职人员,只是临时去一楼负责收银台。
「走吧,爸比。」
扉子把岩波文库收进孩童用肩背包后,二话不说地站起。
我和扉子下楼来到卖旧书的区域。
店里摆着好几个高达天花板的书柜,通道上的平台也堆着大尺寸的旧书。与装潢时尚的二楼咖啡馆不同,一楼的旧书店仍然保留原始的模样。对我来说与文现里亚古书堂相似的一楼待起来比较安心。
我与鼹鼠堂的老板隶属同一个旧书协会分会,所以也见过面。老板是年纪大我一轮、姓户山的沉默寡言中年男人,我听说他是在大约十五年前继承了过世父亲开的鼹鼠堂。我们顶多是在旧书会馆遇到会打声招呼的交情,不曾好好说过话。我也是第一次到他们店里来。
我再次环视旧书店内,有件事引起我的好奇,我注意到书柜上有很多最近很难卖掉的乡土史、近代文学全集,店里似乎没有定期更换商品的习惯,以旧书店来说经营管理上似乎很消极,我感觉自己彷佛踏进了私人书库。
扉子不在意这种难以形容的气氛,迳自哼着歌走进店内深处的柜台。收银机前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头短发苍苍,腰背佝偻得厉害,身上穿的红褐色毛衣看起来像是纯手工制,编织得十分紧密。这位大概就是老板的母亲吧。她托腮坐在柜台后面一脸愁容。
「您好!我又来了!」
扉子活力十足地开口问候。对方愣了一下,从掌心中抬起头。
「啊、啊啊……你是上个星期来过的小姑娘吧。你好。」
她受到扉子感染,脸上也浮现笑容。似乎是扉子订下《狱门岛》的时候跟她见过面。
「我来买那本《狱门岛》!我带钱来了。」
她打开肩背包拿出小钱包。老板的母亲露出苦涩的表情,似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对不起……其实我没找到你订的那本书。」
拿出千元钞的扉子停住动作,瞠目结舌没出声。这孩子很少有这么惊讶的时候。
「明明昨天傍晚都还在……我锁上一楼收银机的时候,还确定就在这个柜子里。」
她一边说,一边指向柜台内侧收银机的正下方。从我们的角度看不到,不过那儿应该有个收纳客人订书的柜子。
「今天早上我在忙家里的事,所以没来店里……吃过午饭后才过来,相马……就是二楼的工读生,我听她说有客人来拿书,看了柜子却是空的。我打了吉信的手机也不通……可是吉信应该不会突然就把客人订的书换地方放。总之我到处找都没找到……真的很抱歉。」
这个人似乎是一出乱子就会变多话的类型,刚才说的话也没重点,只知道客人订下并收起来的《狱门岛》是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段期间消失,以及老板的全名是户山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