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问那个。请回答我的问题。」
栞子小姐插嘴,不过岩本还是很啰唆地继续说下去。
「哎,你先听我说完嘛……国中加入美术同好会的时候,那家伙经常对我说,如果我出道成为职业小说家的话,他要为我画封面。在那之前他会努力成为职业绘师。」
很像国中生会立下的未来梦想,可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实现吧。没想到矶原秀实做到了,这位岩本也曾经是职业小说家──说实话我觉得很了不起。
「其实是那家伙早我一步成为职业绘师。我后来也获得小出版社的新人奖,确定出道。在和责任编辑商量之后,我请他帮我的轻小说画插画,结果他说太忙了没办法接稿。他明明比我更清楚轻小说的插画对于销售量有多大的影响……他说他会帮我画加油图,希望我就此放过他。」
「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忙吗?」
栞子小姐说出了和我一样的感想。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了会画加油图,我觉得礼数够周到了。
「才不是!」
他大喊著,一掌拍向旁边的窗户。玻璃发出危险的吱嘎声响。
「我很清楚,那是因为人气插画家不屑和默默无闻的新人作家合作!」
房间里一片安静。岩本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没有立场对朋友生气。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挑不出错处的完美『好人』……对了,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们。」
岩本挪动膝盖缓缓靠近我们。
「我从那个家里拿走书这件事,能不能帮我瞒著小奇?反正书也物归原主了,收购费我也会负起责任;虽然没办法立刻还钱,不过我会把钱还给滝野书店。」
我们已经无心继续听下去,开始检查起纸箱的内容物。仔细一看,杂志底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我不想伤害小奇。她认为我是值得信赖的人,她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对我来说就像可爱的妹妹……」
从箱底拿出一本大尺寸的书,我瞠目结舌。这本书虽然与电玩游戏有关,不过却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类型。原来也有这种东西啊。
「果然在……我就认为可能是这个。」
栞子小姐说。她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把书拿在手里检查内容。也就是说,这该不会就是──
「岩本先生。」
她这么一喊,合上那本书,收回纸箱里。
「奇拉拉小姐信任你,是因为你是她尊敬的丈夫的死党……而秀实先生约好要把遗物留给你,是因为他认为能够把自己的珍贵收藏托付给你。如果先死的人是你,他一定也会好好保管你的遗物,即使生活再困苦。」
「你又不认识矶原!你没见过他也没和他说过话,不是吗?」
「是的,我不认识他,也不曾有机会认识他。」
栞子小姐合上纸箱,缓缓站起来。
「可是,我相信会是这样。很遗憾的是已经没有方法证实我的想法是否正确……我们走吧,大辅。」
岩本说不出话来。
我抱著纸箱站起来。已经不需要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们离开公寓。直到关上门那一刻,岩本都像石头般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岩本健太后来怎么了,我和栞子小姐都不晓得,他就这样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去他的公寓找他,才知道他已经搬走;查到他老家的联络方式,打电话过去试试,得到的回应是他已经好几年音讯全无。
不过,滝野在新春年假一结束,正打算开门营业时,发现滝野书店的信箱里放著装了现金的信封袋,金额正好与付给岩本的收购费相符。
矶原奇拉拉没有报案。岩本偷走丈夫的宝贝收藏并卖掉换钱一事固然可悲,但她怎样也无法对他生气。
「在丈夫的葬礼之后,我真的难过到想死。是他一直陪著我,煮饭给我吃,带我出门散步……即使是家人也没有人愿意这样照顾我。如果我有哥哥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么说来,岩本也说过奇拉拉就像他的妹妹。我一直解读成他有不轨企图,不过当中或许也包含真心的慰问与体贴。
那个男人说「不存在挑不出错处的完美『好人』」时,我直觉后面还有没说完的话。他或许还想说:「这世上也没有完全邪恶的坏人」。
无论如何我们与他再无瓜葛。现在偶而用岩本健太的名字上网搜寻,也找不到他以小说家或写手身份活动的痕迹。
好了,故事回到二○一一年的年底。最后说说除夕这天早上,我们拜访委托人矶原未喜时的情况吧。
「奇拉拉小姐也一起来了。」
被领进视野良好的宽敞起居室,矶原未喜立刻以生硬的语气说。与其说她是在对儿子的媳妇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要求我们解释一下这情况。矶原奇拉拉挺直背脊,浅浅坐在沙发上。
「啊,是的。我也来了!」
她重重点头,动作就像门把。从任何角度都看得出她很紧张。栞子小姐接著开口:
「秀实先生原本就打算与奇拉拉小姐一起带著『回忆之书』过来这里,让您们两位看看。奇拉拉小姐也不清楚是哪本书。」
尽管强调奇拉拉没有隐瞒,不过委托人还是默不作声。
「我们希望尽量按照秀实先生想要的方式实践;因为带著奇拉拉小姐一起来,应该也有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