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成为摇椅侦探可是我的梦想呢。」
「……真的?」
「嗯,飒爽地登场,飒爽地解决事件,无论面对多么莫名其妙的悬案都从不言败,就像是将和平带给人间的使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来不会感到困惑和迷茫,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会飒爽登场的侦探,已经算不上摇椅侦探了吧。」
会跑到现场去的一般都是侦探的助手而已,侦探本人只要在家坐在摇椅上抽烟斗等着就行了。即使不亲自去犯罪现场,也能够推理出事件的全貌,这就是摇椅侦探的特征。
这样说来,七里浜明未也许确实适合成为摇椅侦探。并不是因为她坐着摇椅,而是因为她被关在江之岛女子学院这座牢笼中,无法亲自前往事故现场。
当然,比起侦探,她或许更适合担当坏人的角色。
「推落,摔落,跳落——为什么人总会遇到这样的事呢?」
「……不过,茜被推落的地方不是楼顶,也没有窗户。」
「并不仅仅局限于物理的层面上。过去我也和茜说过类似的话呢,人活在世上,想要避免坠落,真的很难。就像是在轨道上踱步一样,有时候会被人推落,有时候会自己不小心脚下一滑摔落,也有时候——会因为走得累了,自己跳下来。」
「他杀、意外、自杀?」
「正是如此……当然也不止如此。」
明未说着耸了耸肩,她的话语中,渐渐多了些平时的开朗。
就像我会觉得混乱和焦虑一样,明未也多多少少丧失了冷静,而现在终于开始找回了状态吧——就像是戴着假面一样的轻佻态度。
虽说,假面只不过是假面而已。
即使如此,也让人无法欣然接受。如果是平时的话,面对明未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我还能够淡然处之,可今天却觉得格外不爽。看来我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冷静吧。
「人有可能被推落,有可能不小心摔落,也有可能自己跳落。即使如此,人们仍然不肯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前走,你说这是为什么?」
「即使停下脚步,该坠落的时候还是会坠落。」
「没错,所以人的一生,终究只是为了走到坠落的那一刻而已。」
说罢,明未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控诉人生的艰苦。
再这么说下去只会越扯越远,所以察觉到苗头不对,我绝对马上矫正话题。就算揪出犯人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应该也有其它可以做的事情。
「……比起那个,我们应该去探望茜才对。既然我们都觉得自己有责任,那么这就是我们目前最起码应该做的事。」
这是我能想出的最正常……不,甚至可谓是绝佳的建议了。不仅仅是因为只要茜一张口就能弄清楚犯人是谁,更是因为对于受伤的亲近之人,探望和慰问是理所应当的礼仪。
虽然之前,就连死去之人的葬礼,我都没有参加。
但对于性命无碍的室友,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去看看她。
但是听了我的提议,明未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去。」
「不去……?你怎么能……」
她语气果断,犹如切金断石,简直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明未瞪视着我,从她的眼中可以感受到无论如何都决不让步的强烈意志。
「不去,我绝对不到学校外面去。」
「……你明白吗,茜可是被人推落,受了重伤啊。」
本已消失的愤怒,就像黎明的光芒一样,被再度点燃。
她已经承认了自己负有责任,我也能看出她埋在心中的自责之意。可是,为什么依然能够如此坚决地说出『不去』呢?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她究竟要任性到什么地步。
我为此而感到愤怒。
但是还没来得及发火,她却抢先开了口。
「对我而言,离开学校就和被人推落是一样的。从江之岛女子学院这堵高高的围墙顶端,面朝外侧被推落,最终只会摔扁在地面上。」
「可是再过一年,就会被强行赶出墙外了吧?」
「是啊,所以——我才会对未来感到无比恐惧。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坠落的一天就一定会到来,简直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所以才会吓得我连头发都白了啊。虽然很对不起茜,但是刻子,可以拜托你自己一个人去看她吗?」
「你简直……!就是因为你这种自顾自的态度,才会害得茜遭受飞来横祸,难道你不明白吗?」
已经不能再忍受了,因为能够感觉到她所说的话全部出自真心,所以我已经难掩怒火。
外面很可怕——对她的说辞,我并非不能理解。从小在江之岛女子学院成长至今的明未,并非是为了开玩笑或捉弄我,而是真的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惧。在校期间一直如此,对于毕业离校的日子,更是害怕得不得了吧。
这种恐惧,即使成为杀人的动机,也绝不奇怪。
但是……
即使明白如此,我也还是怒不可遏。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我友好相待的茜。而且,也是为了担心着茜的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