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是对这接二连三发生的悲惨事件吗?
不对。
我并不是因为这些积极的理由而感到愤怒。
隐藏在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真相,简直就像是站在镜子的另一边,看透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破绽一样。这种羞耻感,令我难以忍受。如果我能够更早发现这一切,或许结局不会像现在这样凄惨,但是到头来,我还是一再犯着同一个错误。
共鸣。同情。自我厌恶。
无论怎样形容都好,毫无疑问,我与她们是同一类的人。我对她们感到愤怒,也就等于是对自己感到愤怒。无法适应这个世界,活得磕磕绊绊,这就是我们——
无可救药的少女们。
无路可走的少女们。
但是……
同时又是总有一天,注定将要前往其它地方的少女们。
美好的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不远的将来,我们必须要离开这座校园,到『外面』去生活。我想,大概这就是推她迈出最后一步的恶魔之手吧。
所以。
坠落的雪乃,就如同我自己。
留在屋顶的她,也一样如同我自己。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
这一切必须要得到解决。
我用力推开了通往屋顶的门,并大声喊出了凶手的名字。
「——柳小路春流!」
「嗯,就是春流哦~」
她的笑容,出现在比我想象得更近的位置——我们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一起。
只见她一边笑着,一边毫不犹疑地将手中的电枪戳在了我的腹部。
——眨眼之间,我便失去了意识。
5
然后,我做了个梦。
之所以立刻察觉这是梦,是因为我看到,在被黄昏的光芒浸透的教室里,瑞穗爱理正对着我笑。这令我心痛无比。就算知道这仅仅是梦,眼前的一幕仍然结结实实地碾压着我的灵魂。
我很清楚,她已经不在世上。
但是在梦中,爱理依然绽放着笑容。在红色的世界里,我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爱理带着落寞的笑容对我说:
「刻子,你觉得所谓『特殊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梦里的我回答:对我而言,你就是特殊的存在。
在找不到任何人来倾诉和触摸的孤单世界里,她是唯一一个来到了我身边的人。如果要问谁对我来说最意义非凡,那么除了爱理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听了我的回答,爱理微微一笑。
「刻子喜欢爸爸妈妈吗?」
梦里的我回答:不知道。
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对他们的感觉。不知该如何与『女儿』这种生物相处的父亲,以及对身体病弱的女儿过度担心的母亲。虽然知道她们并不是坏人,但是我与他人建立联系的能力太弱,以至于甚至无法和家人融洽相处。
爱理依然带着笑容。
「如果必须从爸爸和妈妈之中选择一个特别的人呢?如果只能和其中之一住在一起,你会如何选择呢?」
梦里的我回答:不知道。
同时,梦里的我又想到,瑞穗爱理似乎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从她的身上,甚至嗅不到任何私生活的味道。
现在看来,那一定就是她的内心世界吧。
她一定真的遭遇过不得不从两者当中选择其一的处境。
但是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能真正触及到她心灵深处的部分,甚至没有发现也许那都是爱理向外界发出的求救信号。
所以,梦中的爱理才会面带微笑。
就像是在为那份无法传达给任何人的心意感到悲哀一般,露出了微笑。
「如果有两个朋友,但只能和其中一人成为挚友的话,刻子会选择谁呢?」
我还是回答:不知道。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残酷了,我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过两个以上的朋友——梦里的我心想。
但是,现在我懂了。
因为来镰仓之后,我终于拥有了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存在。
虽然还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算是朋友,甚至还不知道究竟建立怎样的关系才能成为朋友,但即使如此,我仍然觉得或许她……她们就可以被称作我的朋友。
不。
应该说,我希望她们成为我的朋友。
但是。
对我而言,最特别的人,最心爱的人,果然还是只有死去的瑞穗爱理而已。
但是梦里的我却没来得及想这些事,而爱理的笑容也一直没有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