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了,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不对,不管上不上课,她都没有到保健室来的道理。
对于擅长人际交往的人来说似乎是顺理成章般的行动,我却无法理解其中的理由。
爱理也一样,就像是理所当然般说道:
「因为你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我有点担心,就追上来了。你没事吧?大病初愈的时候,可不能太勉强自己哦。撑不下去的话,只要说出来就好了哦,刻子。」
说着,她温柔地笑了。
——一切便是从此刻开始。
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他人的关心与温柔。
仅凭这一句话——在我心目中,瑞穗爱理便成为了特殊的人。
就从这一天开始。
在这之后,爱理就会经常来找我聊天。因为我没有主动搭话的勇气,所以只能一味地等待她来到我身边。即使如此,爱理还是不知厌烦地天天都来与我攀谈。
一天一次,从不间断。
就比方说——
「刻子刻子,作业做完了吗?那个老师留的作业,我根本看不懂……」
有时候是作业的话题。
「刻子刻子,你不加入社团活动吗?我吗?我太忙了没时间哦……」
有时候是校园生活的话题。
「刻子刻子,你有打工吗?暑假之前还是攒些钱比较好呢。大家说考试之后都要打一份短期工哦……」
有时候是课余时间的话题。
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深意,只要走在校园里,这样的对话随处都可以听到。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要说,而仅仅是为了杂谈,来到我的面前。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开心了。
因为就连这样的杂谈,我至今为止也都不曾经历过。
就算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在我看来也已经弥足珍贵。
在这种时候,我基本上只会回答『嗯』或者『是啊』而已。课间休息结束后,爱理就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下一个休息时间就会去和其他人聊天。午休的时候,她会和几位同学聚在一起吃午餐,那里没有我插足的余地。
「刻子刻子,来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吧!」
她也曾来邀请过我,但是要混进陌生人的圈子里,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即使是同班同学,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这种时候,我就只好拒绝了。而爱理便会一副遗憾的样子回到她的群体当中去。
每次发生这种事,我都会想,如果我能够提起勇气,接受她的邀约,该有多好。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远远地看着爱理而已——所以,我很快就发现了。
爱理其实是在与全班所有的人说话,而并非特殊优待我一个人。受到所有人喜爱,处在班级中心点的爱理,无论对谁都是以真挚的态度去对待。
多么温柔的人啊——当时我未经深思,只是如此感慨着。
正是因为她如此温柔,所以才肯与我这样的人交谈的。不仅和全班所有人都能融洽相处,甚至还能将我包括到其中。不知别人怎样,至少我是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一点的。
于是我开始奇怪,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有那么多朋友,不会很累吗。」
所以,在等待下一个上课铃响起的短短时间里,我难得地主动提出了问题。头一次见到我主动提出话题,爱理看上去相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刻子和我做朋友,觉得很累吗?」
「……倒也不是这样。」
「对吧?」
爱理微微一笑。
这么做实在是太卑鄙了。她一对我笑,我就什么事都问不出口了。我只是担心爱理会不会是在勉强自己。如果她是在强迫自己与我聊天,或者是对所有人和善以待的话,我希望她不要这么做。
不,也许并不能算作是担心。
因为我内心之中的动机是很自私的,我只是在想,如果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会觉得辛苦的话——就只对我一个人温柔好了。虽然明知不切实际,我却仍如此期望着。
这是一种阴暗又无耻的独占欲。
为了不让爱理注意到这一点,我尽量表现得面无神情。
「我只是在担心爱理会不会是在勉强自己。对所有人都那么好,难道不会很辛苦吗?」
「……不,我认为,朋友无论是只有一个,还是有很多很多,都是一样辛苦,就算辛苦的种类有所区别,但同样都会对人造成心理负担。」
这……
难道说,我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吗?
也许听了我的这个问题,爱理比我想象的还要惊讶吧。她只是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比较好,实际上内心应该也感到很措手不及。
理由就是……
爱理接下来所说的话,与平时的她完全不相称。
「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
她笑着,用与平时完全相同的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