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为什么他能够笑得这么开朗呢?为什么能够以那么愉快的语气对我说话呢?他的表情上,声音里,都并未笼罩一丝一毫的阴影,确确实实,是一名教师对学生应有的态度。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么就说明,是我错了。
「自那以后,一次都没有来过学校。所以,那个……今天就突然想,回来看看……」
绵软无力又不成章法的话语从我的喉咙深处被硬挤了出来。敲开教研室之前鼓起的勇气,现在已经不见踪影。早知道会如此束手无策,还不如老实挨骂。
为什么老师能露出如此满怀善意的笑容呢?
瑞穗爱理可是死了啊。
而且她死后,才经过半年而已啊。
老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的疑惑,还一个劲地点着头。
「嗯,嗯,发生了那种事嘛,也怪不得你。」
虽然确实表达了同情之意,但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
这样的话,不应该用如此明快的语调,毫不迟疑地说出来吧?
——那种事?
就这么简单地一笔带过,真的没问题吗?
瑞穗爱理的死,就只值这三个字而已吗?
简直就像是随处可见,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不过,既然知道星野在镰仓过得很好,我就放心……咦?星野?你去哪里啊,星野?」
我转过身去,像是游魂一样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在那之后老师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甚至都意识不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在叫我。
我明白,老师是在关心我。
也就是说——
比起已经死了的爱理,他更在意还活着的我。
在老师心中,爱理已经成为了过去。
「………………」
这一事实令我大受打击,因为在我的心中,爱理并未成为过去式。时至今日今时,她仍与痛楚共同存活在我的心里,并非可以带着怀念的语气来谈论的对象,也绝对不可能将其忘记。
——这是多么愚蠢又残酷的教师啊。
我不由得怒从心生。那样温柔的爱理,那样惹人怜爱的爱理,怎么可以将她视为过去呢,你这样还算是个教师吗?你难道无法体会到学生的悲伤吗?
我努力地奉劝自己冷静下来,对自己说,他一定只是性格如此,原本就对学生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吧。
虽然这样的判断与他刚才对我的态度完全相违——但如果不这么想的话,我恐怕就无法保持镇定。
「啊,刻子,怎么样了?」
在门口等候的茜看到我出来,立刻就迎了上来,但是我并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迈动着步子。我此刻心中此起彼伏,实在是没有能力去回应她。因为我心中某处很清楚,就算我想要把一切都怪到老师身上,现实情况也或许并非如此。
在走廊里与几名学生擦肩而过。我还记得他们,但攀谈之下,对方似乎对我只是依稀有些印象罢了。
这都无所谓,我想知道的是其它的事情。
我问他们还记不记得瑞穗爱理。
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夏天前发生的那起事故。
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死掉的那个女生。
对于我的这些问题,他们的回答大致上都是相同的。
「是谁来着……啊,你是说那个从教室里摔下去的人吧?」
「这么说来,确实有发生过那种事来着。」
「真是不幸啊~」
这些回答和老师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在评论发生在过去的事件一样。这些事已经深深沉淀在了脑海的深处,如果没有人刻意提醒的话,就完全想不起来。
同一学年的学生、同一个班级的学生、不同年级的学生、甚至是老师,不管问谁,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不擅长与人交际的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积极而迫切地与陌生人攀谈,但没有一个人的反应有发生变化。
瑞穗爱理的存在,对任何人来说,都已成为过去。
仅仅是一个可以轻松谈论的话题。
这样的打击真的令我难以承受——但是——
——果然如此吗。
在我的内心深处,竟然存在着这样的一种感想。
「……刻子,来喝茶吧。」
我身心俱疲,全身瘫软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仰望天空。这时茜出现在我的眼前,将一瓶茶饮料递了过来。我慢悠悠地接过塑料瓶,觉得手里温温的,应该是在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吧。
谢谢你——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仅是为了这瓶茶。在我像个活死人一般游荡在教学楼里四处找人说话的过程中,茜一直都毫无怨言地跟在我的身后。她这种无声的关照,着实沁人心脾,令我感激不尽。
但是,我现在已经累得甚至说不出一句谢谢。
不仅是肉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