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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比方』真是让人讨厌。
最让人感到不适的,是墙角处确实立着一根金属球棒。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打棒球啊,难道是用来防身的?无论如何,目前唯有祈祷那只是个装饰品了。
「这样的手法,人们称之为殴杀。如果用菜刀杀了你,则称之为刺杀。勒死你叫做绞杀或扼杀。如果不仅局限于这间屋子里能够采用的手段的话……还可以用手枪打死你,这个叫枪杀。给你下毒的话,叫毒杀。」
「…………」
我好想有点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但是觉得打断她不太好,所以依然静静听着,于是明未露出了十分得意的表情。如果不按捺住自己的话,我很有可能会跳起来狠狠地抽她一巴掌。
「那我要问你了,如果从楼顶被人推下去,坠落到地面上而死的话,叫什么呢?」
「……摔死。」
「嗯,说得对,不叫摔杀,也不叫推杀。说不定存在着某种专门用语,但至少并不常用,以至于你我都不知道。最多只分为坠楼事故或坠楼事件。因为凶器就是地面,使用凶器将人杀死的并不是人,而是重力。」
「……也有一种说法叫做,将人杀死的并非手枪,而是扣动手枪扳机的杀人意图。」
明未所说的话完全就是歪理。人从高处坠落的时候,无论是自杀,是意外,还是他杀,从结果来讲,都是地面将人杀死的——这样的理论,未免太极端。
要是罪犯在法庭上辩解说『我没杀他,杀他的是地面』的话,只会招来满堂哄笑声罢了。
明未不可能不明白。
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
「你误会了,我想要说的事情,和你想的完全相反。人并非完全没有错,而是完完全全,都是人的错。」
「完全——」
「对,全都是人的错,而且是所有人的错。」
明未斩钉截铁般这样说道。
完全。
明未是说,每个人都是加害者。
「殴杀别人的时候,殴杀时的感觉会留在手上。刺杀别人的时候,刺杀时的感觉会留在手上。扣下扳机时,因为有反作用力,才给予了你杀人的感触。但是,这种感触越是间接,越是不明显,就会越稀薄。当用一枚纽扣杀死人的时候,加害者真的还会觉得自己杀了人吗?如果自己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挖过一个陷阱,有人直到现在才跌下去摔死,难道加害者不会辩解说『这不是谋杀,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吗?确实在刑法上来讲,加害者是否存在杀人意图也是很重要的参考项目。但是这恰恰证明了,就算没有杀人意图,也是可以杀人的,不是吗?」
明未的声音显得格外兴奋,好似含有热度。
刚才的那副轻浮的态度已经消失无踪,眼前的明未认真得像是要咬人一样。闪闪发光的瞳孔死死盯住我不放。这一次,我真的找不到任何可以插嘴的余地。
我彻底被她吞没了。
被她的眼睛,被她的话语。
明未那强烈的存在感,令我无处逃避。
此刻我所目睹的,就是她的真心。
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态度的明未——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
「当你在屋顶把人推下去的时候,你手中能够感受到的力度,与人体实际上摔到地面时经受的力度完全是天差地别的,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你必须要反应很久,才会觉得自己杀了人。但是——如果将人推下去的不是手呢?如果是一句话呢?或者说如果是一个眼神,一种态度,类似这样的东西不断累积,最终将被害者从楼顶推下去的时候呢?到时候就变成了自杀。将死者推下去的人,在死者的背后施以最后一击的人,都完完全全不会察觉到自己其实就是杀人凶手。」
「…………」
「你或许会说,话语杀不死人。但这就是你大错特错了。世上有许多人都是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悬崖之外,对于这样的人,一句无心之语就足以令他们放弃生命。你又或许会说,都怪那些人自己站在危险的地方——但是不要忘了,千万不要忘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正在将某个人推落悬崖的杀人凶手,也都是直到被其他人推落悬崖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的大笨蛋。你们杀死的人,正在直线坠落的人,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成为你们自己啊。」
「………………」
「所以,所有的坠落死亡,都既是自杀,又是他杀,又是意外事故。我们无论何时,都在不知不觉当中,推落着我们自己。」
说完这些,明未紧闭着双唇,就像是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一样。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岿然不动地凝视着我。就好像是在无声地询问我是怎么想。
在她的脸上,并不存在任何的轻佻和戏谑。
——原来如此。
我立刻就懂了。
我想,一定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茶会室的那副轻浮的样子,下流的行径,都只是她的伪装,或者是沟通手段而已。并不是她想那么做,而是如果不那么做,就无法与他人交流。
就像在教室里宛如石像一般沉默的我一样。
不这样做,就无法面对他人。
但是现在,她并没有在面对别人,也没有在尝试着与他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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