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着时憎恨她,她死了很令人开心,但就算死了也仍无法原谅。
对石上雪乃而言,鹄沼冬花便是如此鲜明的存在。
所以,我反而产生了兴趣。能够给人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她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呢?与这种不畏惧对他人造成影响的人,她们究竟是怎样相处的呢?
于是,我问道:
「你和鹄沼冬花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
于是,雪乃猛地瞪向了我,那眼神比以往还要锐利,简直像是在利用我来发泄无法发泄在明未身上的怒气。
「因为想知道——这样的理由不行吗?只是单纯的求知欲而已,大概这就是我与人交流的方式吧。」
至于为什么会感兴趣,如果问我的话,我也难以回答。正像明未说的那样,人的思想是无法完全转化为语言的。
……但是,只要并非全部,就可以诉诸于话语。
正是因为能够诉诸话语,所以——才不愿意去想。
如果不愿意想的话,那么只要丢在一边就好了。可最大的问题,如今的我连这种事情也做不到。
雪乃虽然很不满地咋了咋舌,但似乎是因为难以忍受沉默,所以终于不情不愿地撬开了口。
「一开始我只觉得她是个很烦人的家伙。总是会缠着我,总是会和我说话,从不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难道你对此不觉得开心吗?」
「也有那么一点开心。因为我以为她接受了我,所以即使有点吵,我也觉得是可以原谅的。但是,这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那个女人,只是在玩弄我罢了。」
「当时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小雪,正在彻底发了情并打算主动出击的瞬间,就被甩了。」
明未在一边插嘴道。
这个解释未免太露骨了。但是在场的人都并未做出什么特殊的反应。看来她们身为人类的社交语言技能已经分崩离析了。
不仅如此,春流还一脸开心地开起了玩笑。
「它是喜欢掌握主动权吧~?」
「不是那么回事啦!只要能够打动别人的心,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的目的就只有施加伤害,而并不打算做任何索取。」
雪乃恼怒地解释着。
但是,与此同时。
——其实并不是这样呀。
我似乎听到明未这样说。
她的声音非常小,其他两人一定都没有听到。但是我就坐在她对面,所以有清楚地看到。
有那么一瞬间,明未的表情变得很认真。
与愤怒的雪乃完全相反,她的神情严肃又冰冷,没有任何笑意。
要不是因为这样一张脸,说不定我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一眨眼,面前的明未就又变回了那副轻浮的样子。
虽然很在意,但我却不知该如何去追究。所以还是将视线移回了雪乃的方向,问道:
「但是,你喜欢她吧?」
「我只是被她骗了而已!」
雪乃用力拍打桌面,大声抗议道。
看到这样的雪乃,春流却欢快地笑了起来。
「当时的小雪可是服帖得很呐,好像世界上只要有鹄沼冬花,其它的东西都不需要了一样呢~既然人都不在了,就不要去在意了嘛。小雪就是喜欢自己这种不肯原谅别人的样子~」
「这……但是……」
雪乃一时语塞,春流则仍是笑容满面。
对春流来说,死去的人只不过是用于说笑的谈资罢了。她编好了明未的头发,站在椅子后面伸手抱住了明未。那样子与当时在教室里抱着布偶熊的姿势毫无区别。
「春流可不一样哦,先丢掉它的可是春流呢。」
「你当时也喜欢她吗?」
「春流不觉得喜欢,也不觉得讨厌,怎样都无所谓啦!」
「……说得好听,当时你不是也闹得很凶吗。」
就像是要报一箭之仇一样,雪乃话里带刺,试图拆春流的台。对此,春流微微仰起头,眯缝起眼睛睥睨着雪乃说:
「它陪春流玩,春流就喜欢它。它不陪春流玩了,春流就讨厌它。讨厌的东西,是不可原谅的。但是反正都死了,那就无所谓啦。前辈和小雪也赶紧把它忘了吧~」
「即使是死去的人,想要忘记也是很难的啊。」
「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原谅她。」
「春流的东西,就只允许被春流随意摆布。春流可以扔掉它,但反过来就绝对不允许。」
三人三种意见,根本无法契合。
如此看来,只好摒除褒贬,将鹄沼冬花评价为一个特征鲜明的人。既会被爱,也会被讨厌,甚至会被憎恨。过去这三个人曾经全都是鹄沼冬花的恋人,后来因某些原因与春流和雪乃不欢而散。只有明未对死去的冬花抱有同情的态度。过去在她们之间,一定曾发生过什么我不得而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