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
找不到朋友,找不到倾诉对象,找不到能够融入的集体,我们都像如今的雪乃一样,存在感稀薄,看上去脆弱又渺小。
那就表示,生活在这座校园里的大多数人,都将我们视为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旦扯上关系,只会徒增麻烦,所以才选择了明哲保身。无论我们存在不存在,乃至是死是活,都对她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在这片土地上不存在容身之处的我们,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排斥力抛离地面——脚不沾地的我们,若有一个不小心,便注定直线坠落,摔成一滩肉泥。
所谓的茶会部,便是我们这群遭排挤者的栖身之所。明未说,我要建设一个能够让你们安然索居的去处。于是,春流、雪乃、我,便一个个流离而至。
但是。
即使是在这种地方,鹄沼冬花也仍未能生存下去。
或许其中的意义,比我想象得还要沉重阴暗。
「……事情的起因并不稀奇,说起来也并不愉快。」
好一阵沉默过后,雪乃压低了声音,开始讲述她的经历——也就是她身处茶会部的理由。
「刚升入高中部的时候,在开学典礼上,有几个从其它初中考入江之岛的学生在讲堂里大声喧哗。我生气地叫她们安静一点。这是当然的,犯错的是她们。可是,反而是我受到了大家的责备,她们认为我太没风度了。」
「…………」
「第一学期,有个令人不悦的同班同学在服装检查中被抓到,于是我嘲笑了她。谁叫她不遵守校规,这都是自作自受。但是第二天,我的室内鞋不知被谁扔掉了。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
「并没发生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仅仅是从初中时代开始,这样的事情就一再重复,不断累积。不知不觉中,茶会部就成了我唯一可以容身的去处。我可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我没有做错——她一再重复,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正当性坚信不疑。
我想,她确实没有做错,但是,也并未有做对。她只看到了事情的其中一个方面——但是这一个方面,就是雪乃眼中的整个世界。
自己没有做错。
犯错的是其他人。
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攻击他们。
但是……人并非只活在正确与错误当中。
——即使我这样劝诫,雪乃也未必听得进去。所以对于她的见解,我并不表示肯定,也不表示否定。
「茶会部接受你了吗?并没有指责你吧?」
「嗯,因为有人对我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个是人明未吗?」
「…………」
雪乃像是难以启齿一般闭口不答。看这态度,明显像是在回答说并非如此。
但是,春流也不是那种能够如此对她表示肯定的人。这一点,即使是相处时间甚短,我也看得出来。
——既然如此,会是鹄沼冬花吗?
考虑到雪乃对有关鹄沼冬花的话题充满了排斥感,这实在难以想象。
「但是,和小春比起来,我算是正常得很。」
说着,她将视线投往教室的方向。在人数渐渐减少的移动教室中,我看见了柳小路春流的身影。身材高大的她坐在那里,令桌椅都显得像是小了一圈。比这更不协调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布偶熊,简直令人忘记了她身处的地方是一间教室。
春流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顾抱着怀里的布偶肆意把玩,看上去既开心又满足,对我们的视线一点也不在乎。如果眼前是个小孩子的话,可能就没什么好奇怪了,但换做是春流这种体格健硕的高中生,在教室里做那种事情就显得非常不搭调了。
「要是想抢走她的布偶,就会挨打哦。」
「……她之前有打过人吗?」
「当然有了。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小春都会立刻动起手来。反过来如果她喜欢什么人的话,就会纠缠不休。过去曾经有宿舍里的学生被她给逼疯掉。」
「考虑到体格上的差距,确实有点恐怖……」
性别相同这种事情已经不算什么问题了。以春流的体格,再加上脑子里似乎缺了一根螺丝的思维方式,想必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手下留情。如果她真的动起手来,即便是老师都不一定能拦得住。我是一定承受不了的。要是手头有武器的话或许——不,大概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或者说,但愿不会有那么一天。
「但是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小春就是个无害的人,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关心我们。在这种意义上……」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但我猜,她应该是想说——
「哦,在这种意义上,会主动抨击别人的你更难对付,是吗?」
「才不是我主动抨击别人呢,全都是别人有错在先的!你这人会不会讲话啊,真是太恶心了,令人不悦。你难道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吗。」
「我连朋友都交不到,哪能明白别人的心情呢。」
虽然觉得还轮不到雪乃对我这么说,但毕竟所言非虚,我就姑且承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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