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居然踩在你们这些什么都能做到的人的头上,你不觉得可笑吗?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不,阿妮亚从未这样想过。但情绪激动的娜娜莉一发不可收拾,长年累积的怨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倾吐完的。
“只能领受他人的恩惠!?对,没错!说的正是!哥哥的话没错,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用处。但是……你知道受人恩惠的同时要承受多少痛苦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活着,我想用自己的腿奔跑,我想去做点什么!”
娜娜莉用手按住了胸口。因为情绪激动使得她不得不急促地呼吸,她的上半身已经前倾,与此同时,随着气力的流逝,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但既便如此,娜娜莉还是没有停止呼喊。
“你……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能够用自己的腿奔跑,用自己的双眼看世界的你们什么都不明白……那种想知道却无从得知的心情;就连现在自己有多么肮脏多么丑陋都看不见的心情;眼前有人被杀自己想要阻止却根本无能为力的心情;只能像个人偶一样坐在轮椅上的心情;连看着心爱的人的长相都做不到的心情;明明活着……明明活着,却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的心情……”
娜娜莉的头无力地低垂了下来。这下,呆呆站在原地的阿妮亚终于回过了神。她向前迈了一步,缓缓走向娜娜莉身边。
“你……明白吗,阿妮亚。我,最终,什么都没做成……东京租界,没了。我是它的总督啊,我明明是得守住它的啊……Pendragon的人们,死了……是我杀的。我多么愚蠢,多么残忍……”
瞬间,阿妮亚的脚步停住了。
原来娜娜莉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颗发射向帝都Pendragon的Freyja。修奈杰对娜娜莉说,已经让所有居民避难了,但那都是谎言。
而她在知道这一事实的情况下,亲自下达了发射指令。尽管那时候即便娜娜莉变卦,修奈杰也不可能中止计划,但——
“但是……但是,更加残忍的是……”
阿妮亚再次迈开脚步,走到娜娜莉轮椅前停下。娜娜莉没有抬头。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那个人,做了我最不希望他做的事,可我却没能制止……我一无所知……只是像个傻瓜一样笑着……被人保护着……我不奢望能保护许多人……只有一个人……他比谁都重要……是我的一切……但,就连他,我都保护不了……救不了……我后悔……不能原谅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
阿妮亚凝视着眼前的娜娜莉。随后,她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女平静地说道。
“那么长时间,很痛苦吧。”
娜娜莉没有回答。阿妮亚轻轻地伸出手去触摸她的长卷发,接着她弯下腰,将少女小小的脑袋抱在自己单薄的怀中。是的,就像少女在就任11区总督前夕因不安而颤抖时对自己所做的那样。娜娜莉没有拒绝,而是将头埋在了阿妮亚的胸口。
但——
“!?”
就在这时——
※※※※※※※
脑海中忽然跃过一副鲜明的景象。
一个年幼的少女躲在离宫柱边的阴影中,而她面前,则是一片凄惨的光景。倒在楼梯上的是这个国家的后妃,她身中数枪,浑身是血。
而对女孩而言,真正残酷的还在后边。
倒地不起的后妃将脸转向了她,被鲜血浸透的眼中闪烁着红光。那光芒看上去像是展翅翱翔的不死鸟。接着,它飞向了浑身颤抖的女孩,转进她的眼中。
从那一瞬间开始,女孩的身体,就再也不属于她自己了……
※※※※※※※
——啊。
这影像直接传入大脑神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黑暗的视野。但娜娜莉对此却没有感到惊讶。
事实上,近来娜娜莉这方面的感觉变得愈发敏锐了。
以前,只要在和别人交谈时接触对方的手,就能判断其是否在撒谎。而现在,不仅能判断是否在撒谎,更是能看见他人的内心,听见他人的心声,就连对方的经历也能看到。
所以,那时她清楚地看到了修奈杰的内心。在修奈杰要求娜娜莉登上帝位的时候和他接触她的身体的时候都是如此。所以,修奈杰现在的想法娜娜莉简直一清二楚。她全部都知道,哪怕没有贝尔托莉丝的记录芯片也不要紧。所以她想,不光哥哥鲁路修,这位兄长也不能就这样任由他随意行动。
而刚才,同样的现象发生了。在接触阿妮亚的瞬间,对方脑中的影像传达了过来。对于这一怪异现象本身,娜娜莉并不感到吃惊。反而是这次得知的事实真相让她深感自责。
——是、这样啊……阿妮亚。
你也是,因为我们不列颠一族才——
阿妮亚体内那个可怕的人影早已消失,但她的记忆仍然残破不堪。对此,娜娜莉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当个旁观者。
那么——
“皇女陛下?”
阿妮亚显得很纳闷。因为娜娜莉似乎想将原本靠在她胸口的头抬起来。
“请……放开我……”
娜娜莉呢喃似的要求道,但阿妮亚却不打算松手。论臂力,阿妮亚要比娜娜莉强多了,虽然娜娜莉努力推开了阿妮亚的胸口,阿妮亚却收拢手臂想要再次拥抱她。(插:神奇的百合了……)
所以,娜娜莉死死咬住嘴唇,尽管心疼不已却还是违背真心,吐出了诀别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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