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康那感到敬佩。
『上面有「可能抄自禁书的乐谱」列表,我在里面找到《加塔诺托亚之吻》这个名字。旁边还有这样的说明——「包藏祸心的歌声,聆听者将奏出永远的临终哀嚎」——我想就是它了。它不是「奏出永远」的乐曲,而是「让人永远演奏临终哀嚎」的乐曲。』
「兜售乐谱的黄衣男子是什么人啊?书徒吗?」
在康那自己的世界欧安里,会穿那种衣服的人大概只有喜剧明星或魔术师吧。
『真是的,究竟是哪来的长腿叔叔呢?既然没在音乐厅找到乐谱,那么必定是他带走了。说不定这人打算在其他国家干同样的勾当呢。』
不知不觉间洛芙已抬起头来,打量起观众席里戴着红色钟型帽的贵妇那张灰色脸庞。少女的右手再度翻页似地动着。
「我所读过的书中也没提到《加塔诺托亚之吻》的解咒法。要知道详情,只能去阅读禁——」
『我读过了。』
爱莉雅淡淡说道。
『为了寻求《加塔诺托亚之吻》的解咒法,我试着读了《塞拉伊诺断章》。』
康那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连洛芙也一脸呆滞地望向爱莉雅。
「那、那本书这么容易就能读?它这么好找?」
『它就收藏在首都的图书馆里。』
尽管洛芙早已料到首都就是《塞拉伊诺断章》和书徒的根据地,却没想过会在那么简单易懂的地方吧。尽管少女藏不住自己的惊愕,她稚嫩的脸庞依旧渐渐镇定下来。这么一来,就不必无谓地探索广大又危险的首都了。
『书要有人读才有必要存在,要是藏在洞窟深处或陷阱遍布的王室墓穴就没意义了。因此,它当然得放在不分老幼都能够阅读的场所。』
「《塞拉伊诺断章》里面写了些什么?」
洛芙这个问题,想必纯粹是出于个人的兴趣吧。她盯着爱莉雅看的眼神,就跟在旅店盯着食物时如出一辙。
『那是古老神只脑中的东西,正常人的脑无法接受。那些疯狂的知识已经超越了理解的范畴,对我们来说比城郊酒馆中烂醉大叔的胡言乱语还要没意义。我呢,大概只读了目录吧。才读到那里,我的脑便已制止自己。它警告我,如果再往下读就无法回头了。要是就那样继续读下去,可能会变成那些叫「书徒」的人呢——于是我放弃阅读《塞拉伊诺断章》离开了图书馆,跟往常一样到剧场挣生活费……那间当时还有人支持我的剧场。毕竟,我也没想到光是读了目录,自己的话语就会变成那副德行——之后的事,旅馆老板应该都说了吧?』
杀死那两个男人也是意外。虽然爱莉雅是因为这件事而被人称为魔女,但罪人之女、魔法师之女等称号迟早会冠到她头上吧。于是魔女离开首都,躲在冷清的民宿里,每天晚上举行孤独的演奏会——
『忘了介绍,散落在舞台上的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那些听众的亲戚把他们砸坏了。那些人拿花来供奉自己的家人时,顺道带了斧头和铁鎚下手破坏。爸爸重要的手指断了,中年发福的肚子也被砸开。妈妈的嘴被敲碎,四肢则被变态带走。跟我结婚的人很可怜,因为碎石会成为他的岳父岳母。』
她将感情灌注在演奏之中。方才那些听似玩笑的话语,在康那耳中成了不忍听闻的哭嚎。
『我努力收集遭人砸烂践踏、四处飞散的爸爸妈妈,连砂砾大小的破片也不放过,但应该还缺了很多。那些人将爸爸妈妈踩在脚下时,说不定妈妈的牙齿或爸爸的肋骨会刺进他们鞋底,就这么被带出去——想到这里,我甚至曾趴在地上找过……』
「过分……太过分了!他们明明也是受害者……」
『没办法,毕竟受恶魔诱惑的他们拖了很多人下水。这就是……罪孽啊。』
在能够享受这种不合理的遭遇之前,爱莉雅想必哭了无数次吧。如果人一辈子能流的泪有限,她应该早就流干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用乐音哭泣。
突然间,康那脑中响起米戈的声音。
「……咦……什么……?还活着?」
以节肢触摸观众席石像头部的米戈,将晃动的椭圆体转向康那。康那拿起放在脚边的提灯,照亮保持沉默的听众。
「怎么了,康那?米戈说什么?」
「他说这些人的脑……还活着。」
康那将提灯拿近坐在邻近席位的绅士,想从对方眼中找寻活着的证据。即使正对着光,灰色的冰冷眼球依然毫无反应、什么也映不出来。
『小弟弟,你们真厉害呢。』讶异的乐音响起。
『没错,这里的每一尊石像都还活着,都拥有意识。《加塔诺托亚之吻》呢,石化时会留下听者的脑,小心地让他活下去。这是为了让他们能永远聆听地狱的音色。』
音乐地狱。石像中的活脑,直到现在仍旧饱受这个地狱的折磨。
『即使活着,依旧什么也做不到。当这道诅咒解开的瞬间,爸爸妈妈会死。他们会在怒涛般涌上的疑问与后悔与自责与憎恨与痛苦中——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品尝的时间就是了——毫无意义地死去。我也曾经想过,既然如此,倒不如把他们粉碎到什么也不留的程度……可是,我仍旧无法做出这种回答。』
「快点回我们的世界吧,洛芙。」康那抓住洛芙双肩强调。
「快点毁掉这种残酷的世界……这种无药可救的现实吧!」
尽管被康那的气势压倒,洛芙依旧提了个意见。
「只把脑救出来如何?」
康那整张脸僵在那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