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少年有种不祥的预感。
「目标决定了,康那。我们要把教授的脑抢回来!」
「呜呜,果然是这样啊……」
洛芙没理会垂头丧气的康那,径自整好衣领,一副十分来劲的样子。
「教授被绑架或许该当成好运。至少在书徒们达到目的前算是——我们就在好运用完前取回教授,一起前往欧安吧,康那。」
「先等一下啦!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要怎么应付那群危险的家伙?就凭少女跟『水母豆芽』这种组合耶?咦?那是我念书时的丢脸绰号啦!意思?虽然我也不晓得,但这比喻很巧妙啊!说实在,洛芙,我们两个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全美国都要哭了。真是的,我的胃在痛了啦!」
康那明白,自己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改变少女的决心。就算在这里耍赖哭喊「我不去」,对方也只会撂一句「我明白了」就把康那丢下。既然如此,只能期待她还有五、六头比拜亚基更强的召唤兽了。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艾克利先生,愿您平安无事。还有……」
洛芙东张西望却没看见犹古格。
康那高举提灯,发现暗处隐约有个身影,样子宛如在海底搜寻死鱼为食的具足虫。他腹部贴地,以节肢摩擦着地面。
「他在干什么啊?」
初次见面时,犹古格也是趴着抚摸地面。假如是螃蟹或昆虫,倒还没必要去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犹古格是个能将脑取出又不伤及人体的高智慧种族。
最让人在意的是声音。打从进入大空洞以来,康那耳边一直嗡嗡作响,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是幻听,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洛芙也没得到答案,但那无疑是某人的声音,而且他总觉得源自犹古格。这么判断的理由并非音质,而是某种瞹昧的感觉。
「他是在哀悼。」艾克利柔声说道。
「他们虽然看起来是甲壳类,不过身体组织接近菌类。要是无法维持生命,身体很快就会融化、消失。他们认为,这代表死者沉进了世界的底层。」
死后会沉进地底。这景象虽然听起来颇为阴沉,但或许跟「回归大地」一样有着生命循环的意味。
「即使看不见,他也晓得同胞死在哪里。或许是气味、或许是温度、或许是某种类似残存意念的东西,他的同伴大概在那里留下了某种东西,而那想必是只有他们能体会的感觉,我们人类无法感受吧。你瞧,他正在向沉进地底的同胞们告别。」
犹古格张开坚硬的节肢,不舍地抚摸地面,仿佛是在哀求那些离地面愈来愈远、逐渐下沉的同伴们「不要走」。
所谓世界的底层,对犹古格而言大概就是死后的世界吧。虽然不晓得这个种族有没有类似宗教的概念,但他们之所以认为死后会沉进世界底层,应该是源自遗体分解消失的光景吧——即使明白那只是单纯的消灭,他们依旧这么想。
——好寂寞。
是孩子的声音。感觉非常、非常幼小。
声音听起来像男孩也像女孩,如铃铛般清脆。
——好寂寞,好寂寞。
孩子在哭。尽管没有能流泪的眼睛,依旧呐喊着泪水无法流尽的哀戚。
耳边绵绵不断的声音,果然来自犹古格。
康那走到他身旁,轻摸那粗糙的甲壳。
大家 消失了 没有人 留下来
只剩 我一个
大家都不在 只剩我一个
一个人 好可怕
好寂寞 不要 大家 不要走
不要 留下我一个
思绪流进康那脑中,里头没有半点愤怒或诅咒的话语。耳边那悲痛而沉静的呐喊,只是反复叹息着与同伴分离的孤独。
这里原先不知道有几十只、几百只犹古格,而他们在短短数小时内便已消失殆尽,突如其来地从这广阔的居住区中失去踪影。消失的犹古格中,想来也有这孩子的亲人和朋友吧。他年纪还小,心灵创伤必然沉重得难以估量。
康那抱住了坚固的甲壳,又冷又痛。
「洛芙,把这孩子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这孩子?」
洛芙似乎从称呼察觉有异,因此试探性地重复了一遍。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吧?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可怜了。有其他居住区吧?能不能把他带去那里啊?」
洛芙惊讶地眯起了眼睛。
「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螃蟹啊怪物啊地排斥人家吗?」
「因为他很寂寞,又害怕孤单一个人……」
犹古格趴在墙边,背影就像穿破夜晚海面的岩礁。突然,那副野性的甲壳开始小幅度震动,动作看起来就像正在用节肢挖掘地面。这座洞窟的岩石似乎相当坚固,就连犹古格能凿穿钢铁的钳子与节足都无法让地面凹陷。即使如此,他依旧像空转的车轮般挣扎,或许对他而言极为特别的存在就沉在那里。这让康那很难受。
「康那,犹古格很寂寞、很害怕是吗?」洛芙打量起康那的脸。
康那觉得莫名其妙。明明现在还听得见「好寂寞、好可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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