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濑没有回过头,如是说道。元叹息着回应。
「我该抱怨至今对我置之不理的事吗?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族里的事非嫡子不传,绝不可向无关的人透露。」
自刚出生之时,家里便以决定由身为兄长的旦担任继承人。元从小便与血亲们分开生活。年纪尚轻便察觉此事实的元,一度大肆抱怨强求。虽然最终毫无效果,元也从未感到后悔。即便是相同的结局,不代表过程就毫无意义。至少元想要如此相信。
「抱怨也无法让现况好转。未认清现实而逃避,最终只会引发同样的循环。」
「就算是这样,还是很意外你一口答应我的要求耶。稍微犹豫一下也没关系的唷?」
「犹豫能改变什么吗?爸爸都说没时间了。我才想说现在先别多问。……再说,爸爸看来真的很困扰啊,所以我也想帮上忙。」
「就算今后困扰的会是你自己?」
「何必这样威胁我哩。我要是拒绝了,不就什么都没解决吗?把问题延后、保留,情况也不会有进展。」
「确实是不会呢~」
父亲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那不就得了吗?家人遇上麻烦就要帮忙。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复杂的……」
「你这是明白事理,抑或考虑不周,我就先不判定好了。」
父亲毫不体贴的回话令元一阵不快。
「……不过我还是希望在可行范围内稍作理解。简要的就行了。」
「我刚刚说过啦。旦逃走了。」
「别光说逃走啊……他为什么要逃?」
「谁知道?总之他逃走了是事实。除此之外的都不重要了。」
濑止步于一扇高大的拉门前。
接着终于正对上元的脸,摆上与声调不搭嘎的严峻表情。
「没有时间也是事实。情况紧急到我不得不单靠血缘这个理由让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成为家主。」
父亲淡然吐露而出的话语,引发元的胸口一阵刺痛。光是试着思考理由都让元头痛。虽已经历过认清现实的苦楚,然而仍到了这一秒才明白,被当面宣告又是另一种痛苦。
父亲盯着元的脸庞说道。
「不过,应该没问题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时候双胞胎就很方便呢。」
濑悠然地敞开拉门。
宽广的和式房内聚集了许多人,男女老少或是正座、或是打坐。
无数视线集中到元的身上。
「总之先跟这些人打个招呼吧。」
说得真简单啊。元咽下口水。
待在厅里的人应该都是亲戚吧。在场人士蕴酿着怠慢的气氛,并一同怀抱着对不熟识之对象的警戒心。众多宛如审查般的视线令元一阵退缩。
突然有些后悔随意应允继承家主一事。
「我是将于今天起担任家主的元,请多多指教。」
好不容易才从燥热的喉咙挤出声音。
一口气往身上猛刺的视线,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善意或好感。
◇◇◇
我还以为你会多少抱怨一下耶。父亲是这么说的。
元在心中反覆播放这句话。
(说老实话,若是抱怨,还真有不少呢。)
从小承受与身为继承人的兄长完全不同的待遇,坦白心声后,立刻收到「会给你派个帮佣的,你就自己住吧」的命令。之后甚至变成没有许可不准接近本家,无特殊原因不准与家人有所接触。小学生时期甚至还派人监视哩。常有陌生车辆停在校门口,司机一见到元的身影,眼底总抹上一丝怯懦。
下这些指令的全是身为家主的父亲。正因明白这个事实,元很害怕与父亲见面这件事。他一直认为,万一真有下次,见面时他一定会一股脑地将心中的不满透过话语倾泻而出。
想抱怨,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做?
想抱怨,为什么你们可以毫无所谓地那么做?
元很清楚自己家里有许多不寻常的背景。但他仍不免想着,行事总该有个分寸。再怎么说,也不该如此对待自己人。
每当内心几乎要被漆黑的绝望给涂满之时,能够有效鼓舞自己的,只有在公园遇上的那位女性所说的话。
反覆并不是坏事呀。
这一秒又重复涌现的这股酸楚,并不是坏事,而是通往下一阶段的路途。肯定是的。
——接着回想起父亲稍早所说的另一句话。
父亲说:那孩子已经没用处了。
这已是第二次听闻。上一次的那孩子是自己,这回的那孩子指的是哥哥。面对把孩子当作玩具一般随意替换的父亲,元无言以对。
元所属的家族情况特殊。要想插嘴管事,也得先收集资讯才行。
自己没有成熟到能想通并接纳所有的事。但也没有幼稚到无法理解父亲背负的立场。
自相矛盾的两种心绪相互冲撞,只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