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和土……」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浅村同学的老家(继父的老家),是一栋很大的房子。而且,还是古民家,已经有点年纪,我想应该是昭和初期盖的。
瓦片屋顶,土间是三和土。
上了玄关台阶后,走廊就像黑檀木那样带有光泽,看得出有细心维护。
我喜欢老建筑。
特别是这种看得出有精心保养、深受主人爱惜的建筑和家具,看着它们会让人觉得能见到它们走过的历史,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走廊的雨户已经收进户袋,旁边就是冬季阳光照耀的庭院,可以看见斜向洒进来的光线。
话说回来,我有点……不,是相当紧张。
说实话,我很害怕。
甚至开始担心他们会说「你跟来干什么」。自己与人相处的能力实在低落到令我想哭,我和只要有三分钟就能对任何人敞开心胸的真绫不一样。
太一继父的母亲看起来很温柔,妈妈和我向她打招呼时,她始终面带笑容。即使如此,紧张依旧无法舒缓。
走廊左边关起来的纸门彼端,传来大人们的笑声。
「唉呀呀,真热闹。」
继祖母轻声说着,拉开了纸门。
宽敞的和室里,许多人围成一个圈而坐。面前的压力让我不禁缩了一下。
「太一来喽。」
「喔!总算来啦。东京真是远啊。」
大声说话的老人站起身来。这个人,大概就是太一继父的爸爸。换句话说,对我而言是继祖父。
「亚季子也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过得很好。好久不见了,爸爸。」
房间里的目光,全都聚集到鞠躬的妈妈身上,然后也落在我身上。
这些目光似乎不是百分之百欢迎,感觉好沉重。尽管他们没有恶意,却隐约有种不晓得该怎么对待我的感觉。
「好啦好啦,打招呼晚点再说。亚季子他们已经累了,我先带他们去房间。」
继祖母放我们离开现场。
等到纸门关上隔绝目光,我才总算松了口气,缓缓放开不知不觉间紧紧握起的手,手心有汗。糟糕,感觉胃不太舒服,有点想吐。
对于再婚的妻子和她带来的小孩,都是用这种气氛迎接的吗?
搞不好,我眼中理所当然的穿着打扮,在这种地方以武装来说太过强势。我叹了口气,脑中浮现「是不是把头发染黑再来比较好啊?」的念头。但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
高中生不上不下。
如果是妈妈的年纪……不,大学生也可以。只要到了那个年纪,化妆、饰品、接发、染发都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在水星高中我也是这副打扮,所以这年头应该很普通吧──这些内心的自言自语,也几乎要被现实里同时到来的视线攻势压垮。
再一个深呼吸。冷静点,我不是来这里吵架的。
我们四人要睡在一间四坪大的和室。
看见房间角落的棉被,能确实感受到接下来的两天要待在这里。换句话说,我和浅村同学要睡在同一个房间。不,当然妈妈和太一继父也在一起。咦?慢着,这么一来,晚上睡觉、早上刚醒的模样都会被看到。
……空房间只剩下这里吗?
「抱歉喽,今年没办法专门为孩子们安排房间,因为啊──」
只剩这里。
同时,纸门另一边响起某人的声音。
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性走进来,身旁还有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性。
直觉告诉我,他们大概是一对,因为女性始终将目光放在旁边的男性身上。
浅村同学叫他「幸助哥」。
据说是比浅村同学年长八岁的堂哥。也就是二十五岁?嗯,和我想像的一样。然后他告诉太一继父,他已经和身旁的女性结婚了。
「喔,这样啊!恭喜啊幸助!」
继父露出笑容。
浅村同学呆呆地张大了嘴巴,他看见出乎意料的东西时会露出这种表情。看来别说堂哥结婚了,他似乎连人家有交往对象都不知道。
太一继父也向他们介绍妈妈。
还有我。
「这样啊。你有了个妹妹呢,悠太。」
「啊,对。」
「什么嘛,我还在想悠太是不是也结婚了。」
他用了调侃的语气,可能在进房间时就猜到我是继母带来的妹妹了吧。
「哪有可能嘛?我还是高中生耶。」
浅村同学以冷静的语气回应,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慌张。
将行李放到房间角落后,继父和妈妈便跟着继祖母回到起居室向亲戚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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