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这样你就开始质疑吗?」
「对,只是因为这样。」
但是,的确有哪里不太对劲。
「……哎呀呀,您果然很聪明。不,该说是知识与智慧达到了巧妙的平衡。」
男人从鼻子喷了口气,垂下眉尾露出五味杂陈的苦笑。就伊鲁克所知(虽然其他也只知道那么一个),他认为那不是符力有办法露出来的表情。
男人带着苦笑轻垂下眼睑,神情哀凄。这也不像是符力该有的表情。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您,牧师大人。」
这回男人恐怕是刻意使用这个称呼。是涛华道士绝对不会用的称谓。那个道士不可能对异教信徒怀抱敬意。
——也就是牧师大人。
Ⅲ
明明来这个房间,是为了确认在这里生活的人的温度,床上却没有铺着半件寝具,只裸露出了坚硬的四方形木板,逼得她不得不面对「在这间房里生活的人根本不在了」的残酷事实。
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盛满水的桶子。刚好正上方的天花板有露水凝结成水滴,大概是从那里一点一滴落下,滴满了整个桶子。是因为山上的气候潮湿寒冷吧。这件事又让她不得不正视这里不是兔雨县的事实。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躺上冶冰冰的床铺,让麻花辫和一只手垂在床缘,闭了好一半晌眼。
「噗通。」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是天花板上凝结的露珠又滴下来了吧,所以她不予理会,但没过多久又听见「噗通」一声。刚才心不在焉地观看时,她记得露珠滴落后,新的露珠都要间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再形成。
她慢吞吞抬起头,贴在坚硬床铺上的脸颊都僵了。桶子里是又「噗通」一声。奇怪的是,她没看到有水珠从天花板滴下。
「……?.」
尽管没什么劲,柚纪还是起身探头看向桶子里头。
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脸。这时水面又溅起水花,看似小石子的东西缓缓沉进水底。柚纪定睛细看水底,发现已经有好几颗石子沉在底部。
波纹扩散到桶子边缘又弹回来。自己倒映在摇曳水面上模糊的脸孔,看来像是重叠着另一张脸。柚纪大吃一惊,扭头看向身后,当然半个人也没有。房里只有自己。
……?水面的倒影是什么?
拉回目光看向桶子时,水面的波纹已趋于平静,倒映出的并不是自己的脸。有其他人正从水里头看着这一边—至少在柚纪看来是这样。
对方在水里张开嘴巴说了些什么。
「你这个笨蛋。」
柚纪花了一秒才从对方的唇形理解到他说了什么。
「干……干嘛一开口就骂人啊!」
随即气愤不平,但对方偏偏在水里头。
可能是因为映照出了水的颜色,对方的脸色比记忆中还要苍白、显得很憔悴,引人联想到蜂蜜的深金色头发垂落在脸上。因那肤色而生的白刷鬼称号,在中域依然是根深柢固——对方是名年轻的西域男子。
「伊……鲁……克,为什么……」
由于对方露出了非常恐怖的表情从水里瞪着自己,柚纪不自觉别开视线,嘟嘟哝哝地呼唤他的名字。虽不晓得声音能否传进水里,但男子板起脸孔、冷不防往她这边伸长手。水面剧烈晃动,水镜消失。柚纪反射性地缩起身子,但手臂并没有从水里冒出来。待涟漪平复,水面恢复平稳,又能看见男子了。他一脸烦躁地连连甩着湿答答的手—似乎是手指撞到桶底了。
「……这是怎么回事?」
柚纪也战战兢兢地试着将手浸到桶子里。伊鲁克正面色不善地瞪着她,表情狰狞得仿佛要张口咬住她的手指,因此她十分害怕,但手指直接穿透了伊鲁克跟着波纹摇曳的脸庞、碰到了桶底。她摸索着想找到投进水底的小石子,妙的是一个也摸不到。看样子水底只是映照出了「那边」的石头,「这边」其实空无一物。看来伊鲁克也和她一样,正从某处望着水面……可是,这面水镜究竟是什么构造?话又说回来,伊鲁克现在在哪里?
伊鲁克朝着水镜向她展示某样东西。是裁切成长方形的黄纸——那是柚纪再熟悉不过,但身为异教徒的伊鲁克却不可能持有的天道教符纸。伊鲁克将符纸浸到水中。符纸占了水面的一半面积,只能看见伊鲁克的半张脸。从柚纪这边看去,符纸漂浮在水面下方一点的地方。
伊鲁克拿起笔,运笔如飞地在符纸上写字。大概是符纸或笔其中一方被施了法术,伊鲁克挥笔一写,就有朱色文字浮现而出。听说西域不会使用中域文字,但他甚至能书写吗?柚纪有些吃惊。从她这一边看去,字迹呈现左右颠倒,但还是能轻易看懂,因为伊鲁克写的中域字体如活字般端整。柚纪看起他写的文字——
「喂,杏仁饺子丫头,你刚才为什么别开视线?」
结果他还是老样子口出鉴吾。看着他的文字,仿佛还能清晰地自动在耳中重现他的说话语气。
文字融于水后很快消失,他又写下新的文字。
「意思是你根本不想看到我吗?」
「并、并没有啊……
被他这么一说,柚纪又略微别开目光。虽然他好像听不见,她仍是直接开口回道。伊鲁克在水镜的另一头用力叹气,水面为之一震。
「算了,想忘了我的话忘了也没关系。重点是碧耀。」
「咦……!」
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