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前往更加辽阔的世界吗……
柚纪在这时捂住耳朵,闭上双眼。
Ⅲ
池面映照出了某种摇摇晃晃的倒影。从桥上探头一看,只见穿着中域朴素衣服的成千上百男子,正整整齐齐地排作纵横数列,拿着叫作棍子的长形棒状武器,所有人做着相同的动作。
水面一晃,那幕光景消失,倒映的景色变成了站在栏杆后头看着这边的自己。
伊鲁克感到不可思议,仰望上方。藤蔓交错似的图案在覆住上空的白色雾霭中若隐若现、若隐若现……他终于想到是占地内石板上的图案。简直就像是有另一个截然颠倒的世界飘浮在半空中。是上空的浓雾形同水镜映照出地面,池面再映照出浓雾里的地面倒影吗?
他不禁觉得自己的身影可能随时随地都倒映在某个地方,而有人正监视着他,没来由地有些心浮气躁,对四周提高警觉后,走在前头的道士开口说了:
「这座石桥就和普通的桥一样,不用担心,直接走过来吧。」
道士依旧踩着横看竖看都不像有用双脚交互踩着地面、滑行般的步伐走下桥,站在对岸等着伊鲁克。
眼前是座以缘石围起的人造池,缘石看似是用先进切石技术削成。这些缘石显然都重得不可能独自一人搬运,而且数量多到足以围起这座辽阔的水池,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搬到这里?建造规模如此宏大的道观时,应该需要驱策牛马、耗费漫长的时间,才能将木材和石材都搬运上来。
更何况这片占地——单从山脚下往上看,实在不觉得那般险峻的山顶上能找到如此平坦的土地。仿佛存在于与现实只隔着一张薄纸的异次元里一样……
还有一件事,他发现自己掌握不到时间流逝的感觉。
今早上山以后,到现在过了几个辰刻了?搞不好已经过了一、两晚都有可能,但现在一天都尚未结束。让人觉得现在应该是午后时分的明亮光芒,从雾上方朦胧地洒落,甚至不觉得太阳将要西沉。而且他明明早上至今都没有进食,却也不清楚自己是否饥肠辘辘。看来这个地方会扰乱人体的生理时钟。
「员不喜欢这里……」
伊鲁克啧了一声自言自语。打从入山,他始终都不喜欢这个八华山上的所有怪力乱神现象。可以感觉到某人的恶意正企图夺走人的真实感,让人迷失在真假难辨的世界里。
「这都是为了锻练意志力喔。锻练不足的人,很容易在这里迷失自我。吾教的开山祖师八祖为了登上仙界,选择了这座山作为修行之地,会有这种程度的现象也是当然。」
「我还是不喜欢这里。」
伊鲁克没对道士的说明肃然起敬,反倒又重复了一次。
接着更是刻意跨开大步,走向等待的道士。至于这座石桥,确实和道士说的一样,和寻常的桥没有两样,确实有着踏着地面的触感。与架在山脚下山谷间、材质不明的桥相比,他更不可能害怕。
「想不到你毫不迟疑就过了那座桥呢。」
走来这里的半路上,道士这么说过。
「即使带着入山证,成功让桥出现,也有不少人害怕得裹足不前,桥就消失了,因而错失机会。如此一来,那个人将不会再有机会度过山谷。不过,如果是没有胆量走过那座桥的人,就算成功过了桥,也很快就会被盗心雾吞噬殆尽。你没有心生半点恐惧吗?」
「反正我没什么可失去的,掉下去就掉下去吧。」
「真可靠。」
伊鲁克有些敷衍地回答后,道士抖动着肩膀轻声笑了。他只觉得被对方瞧扁了。
「……真不喜欢这家伙。」
这次伊鲁克是针对道士个人忿忿咕哝。
约莫一个月前,伊鲁克离开了拉瓦村所在的新牌高原,却不晓得下一步该做什么、一筹莫展。正当他无计可施时,赫然想起了有件东西也许能为自己提供线索。也就是五龙州兔雨县里,道士赵涛龙给他的介绍信——道士说只要拜访天道教总庙八华山护乐院,也许能找到驱除身上蛊的方法,于是躺在病床上亲自执笔为他写了信。
收是收下了,但当初伊鲁克并不认为自己会用到。那可是渗透了整个中域的国教天道教的总庙。而自己是异国人,还是异教牧师,怎么看都会被扫地出门吧?
况且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将介绍信收在外套的内袋里,期间历经了暴徒袭击、被围殴、又被卷进浊流里四处乱撞,所以掏出来一看,介绍信果不其然已变得破破烂烂。这下子连写了什么字也看不出来吧——于是他半放弃地打开一看。
却发现上头的内容变了。
和数个文字拼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个意思的西域语不同,中域语的每一个字都有意义。赵道士为他写信时,内容是「若有人带着这封信拜访护乐院,必惯重接待之,再向刘涛华道长禀报」。却见文字的配置重新排列,变成了意思截然不同的文章。
原本信的内容是写给护乐院的通报门生,却变成了写给持有这封信的人——「请带着这封信造访护乐院。刘涛华。」
也就是天聆教牧师收到了天道教总庙的邀请。
会有什么事?天聆教以一龙州的租界为据点,往中域各地派出传教士,近年来急遽拓展传教范围。在中域独大的天道教是对此心生警戒,基于某种策略才叫他过去吗——伊鲁克并不这么认为。就算对一个几乎算是被逐出教会的年轻牧师设下圈套,天聆教的中枢机关也是无关痛痒。
反正既然对方邀请了自己,就没有理由不来。
伊鲁克下了桥,接着穿过一处仅有灰色矮墙环绕的宽广空间。白蒙蒙的雾里只有些许沙尘弥漫飞舞,别说人影了,甚至看不见建筑物和装饰品。据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