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门柱前停下推着脚踏车的手,与雪白男子正面相对。
「……我回来了。」
细声说完,对方回以缺乏情感的平坦话声。
「欢迎回来。」
「啊,讲反了……是欢迎回来。」
「是,我回来了。」
送他和碧耀一同出发后,两人相隔了一个月再度聚首,对话却平淡得仿佛他只是昨天傍晚出门了一趟,柚纪虽然没有力气笑,但也觉得有些滑稽。
如果陈某没有骗人,那么左慈回来以后,发现柚纪不在道观,应该是折回城外四处寻找。但到最后都没有找到,于是又回到道观,恐怕自那之后就一直呆站在这里吧。不过,柚纪本来就不期待他一看到自己会摇着尾巴飞扑过来,况且真那么做的话她也敬谢不敏。明明长途跋涉回来,但单看他的神情,却一点疲色也没有。
「最近发生了一点麻烦,所以我住在毛道士那里。」
「是。见道观大门紧闭,我也猜到发生了某些事,已经大致掌握城里的状况了。我应该更早回来才对,今晚换我出去工作。」
「啊,没关系啦……今晚起会变得很闲,你回来得正好,我们两个人先暂时休息一阵子吧。碧耀还好吗?」
总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柚纪任由重力支配自己、让脸埋进雪白道服的胸口。松手后,脚踏车发出了偌大巨响倒在地上,但全身感官变得迟钝又佣懒,她甚至不觉得刺耳。
「柚纪?」
左慈的声音中掺杂了些微困惑。突然像个爱撒娇的小鬼,柚纪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
「我好像有点累了。」
「睡一觉就好了吧,等你起来我再煮饭。」
「嗯,我想吃左慈煮的饭。碧耀呢?」
「吃饭的时候再慢慢跟你说,反正没发生什么要急着报告的事。」
「是吗……那碧耀平安抵达首都了吧?」
「嗯,还算平安。」
她累到觉得两脚脚踝像被某种事物抓住,但双脚忽然变轻。是左慈伸手进她腋下,将她抱了起来。柚纪环住左慈的脖子紧抱住他。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要人家抱,师父要是看到了肯定会笑她吧。但是,师父已经不在了……
小睡一觉起来,一定就是中午了,届时她会闻着左慈在厨房里煮汤的香气醒来,然后再一边吃饭,一边慢慢听他说旅途中发生的种种吧。
嗯……?可是,左慈本来是变回了符纸,放在护身符里让碧耀带着,现在却化作人形,就表示碧耀在「万不得已有困难的时候」念了自己教她的咒文吧……那么……碧耀这趟上京之旅并非平安无事罗?
柚纪没能思考到最后,眼皮便急速变得沉重,意识没入乳白色的睡梦底层。
□
「这哪里算是还算平安了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你为什么没有一回来就向我报告!」
柚纪两手拍桌怒吼,盘子上的馒头和茶杯里的茶水跟着跳了一下。左慈方才用以杆馄饨皮的白粉也往上弹起,桌上飘起一团白烟。
饭桌对面,左慈一派老神在在地喝茶。
「不管现在说还是四天半前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吧?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变。我还做了豆花,要吃吗?」
「要、要、要迎娶碧耀的人是天子?珞尹还是天子的弟弟,是个皇子?然后寿纪……哥哥变成了某某党的革命分子?再加上还遇到了伊鲁克……呃——不行,我脑袋开始打结了……要、要从哪里开始整理才好啊……」
柚纪抱着脑袋发出呻吟,前方的左慈倒是不疾不徐地放下装了豆花的盘子,顺便添加茶水。为什么你明明有这么重要的事情等着报告,还能悠悠哉哉地准备饭后甜点啊!柚纪实在无法不吐槽。
「你从中午开始就煮了馄饨汤、做了馒头,还烤了填饭的烤全鸡……是、是很好吃啦,但你想让我肥死吗?现在行走商人都不进城,城里的百姓正在节约粮食呢!」
「嗯,我承认是有点煮太多了。毕竟旅途中经过了难以取得粮食的地方,太久没体会到五龙食材的丰富多元。这只山鸡也是回程路上捉到的。」
「难不成你是卯足了劲煮太多?」
「卯足了劲?我是符力,不会有干劲或成就感那种情绪。啊,回程路上我会经有一次险些被尸骸攻击,但目标大概是我活捉的这只山鸡吧。亡者总是渴求生者的血肉。」
起先,动物尸骸只在大道和农田上徘徊,但这起异变传开以后,百姓都躲进城里,城外杳无人烟,它们才往城墙附近进逼。大概是闻到了城墙内侧有许多活人的气味,才想闯进来吧。左慈说得没错,亡者都本能地受到生者吸引。
虽然陈某说左慈未被尸骸攻击、还能在外走动很可疑,但左慈不被攻击也是正常的。因为他是没有魂魄的符力,只是符纸暂时化作人形。是没有个人情感、术者忠实的仆人——左慈自身也这么强调,但看到他的言行举止,也不免让人有些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左慈将手伸进袖兜,取出一个小布包,在柚纪面前打开来。
「是碧耀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她说与人在首都的苑仪公子有关。」
里头是对耳环,银环上挂着玉制雕刻。象牙色的玉饰上隐约有着绿色纹路,精巧雕刻成马的形状。小归小,却充满了肌肉的跃动感。
「……这是叔父的,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