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缩压在了自己身上那般,甚至让人觉得滑稽。
「令妹几岁了?」
「十八。因为是同父异母,所以和我差了很多岁。」
「喔……和我差不多嘛。」
「你几岁?」
「十九。」
「……嗯。」
明明是问的人,武智自己却没什么反应地随声附和,但又突然僵在原地陷入沉默。总觉得有一阵空虚的冷风咻地吹过两人之间。
「十九!?你别骗人了!」
武智瞠大细长的双眼,冷不防地没头没尾大喊。
「我干嘛骗你。」
伊鲁克撇下嘴角,半眯起眼反驳。
「没骗人的话,你就是诈欺。就算再加个十岁,所有人也都会相信喔!」
「喂,你太失礼了吧,我心灵受到重创了喔。这不能怪我吧,只能怪中域人和极东人都太娃娃脸了。」
「这不是外表的问题,是因为你的态度太目中无人了。竟然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整整是我年纪的一半嘛!」
「一半,这么说来……你三十八岁!?」
这回换伊鲁克发出错愕的大叫声。武智趴在桌上,捂着脸发出呻吟。有这么幻灭吗?伊鲁克难以释怀地瞪着武智。反倒是武智就算再减个十岁,大家也都会相信吧。
「……我是明知道义男说的中域语根本派不上用场,还强行要求带他到这里来。」
从武智捂着脸庞的手臂下方,传来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因为我想,毕竟是在异国,又是未开发的土地……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他丧命,也只能说是他运气不好吧。」
阴郁的话声伴随着重量,渐次沉进火光摇曳的昏暗底部。仅隔了一拍之后,伊鲁克就明白武智委婉说词底下隐藏的真意,忍不住瞪大眼睛。
「上校,你的意思是……」
伊鲁克险些失手拿不住酒杯,几滴酒洒在了膝盖上,夷瞬间惊得一跳。看来接下来的话题会很沉重,伊鲁克啜饮着杯里剩余的酒,胃部越变越热。
「为了和义男的家族攀上关系,武智本家才会强行撮合这段姻缘。我一点也不想让妹妹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她才十八岁而已,今后将会靠着自己累积经验,找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吧。现在我国也开始风行自由恋爱。所以我……要将义男……」
就算喝醉了,这个男人也不会掉以轻心地将这种计划泄露给其他人知道吧。但因为伊鲁克不是极东人也不是中域人,而是西域人,基本上和武智现在的立场没有利害关系,所以才会将伊鲁克当作倾吐对象吧。虽然不晓得身为极东人的武智是否知道忏悔这个词,但该说是刚好吗?聆听迷惘人们的告解,正是天聆教牧师伊鲁克的工作。
「我不是不能明白上校的心情,但是令妹婿并没有罪过。就算憎恨身边的人,也只会招来不幸而已。」
身为牧师,基本上他还是必须试着说服武智,但武智当然也很清楚这些伦理道德——他是在非常清楚的前提下准备行动。
「……我会在冬季,杀了……义男。」
武智支撑在书桌上的手肘忽然往下滑开,手中的酒杯也跟着掉落在地。空空如也的酒杯在地板上匡啷作响地画着圆形,最后歪歪地停了下来。
看样子是睡着了,低沉的鼾声开始从贴在一起的桌面与额头之间传出。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仅来到了这种鬼地方,还得听他说这些沉重的话……早知道该喝醉之后再听。」
伊鲁克搔着头发嘟哝抱怨,捡起武智掉落的酒杯,脚步却忽然有些不稳。「嗯?」他伸出手撑着桌沿。虽说只喝了两杯,但毕竟是不习惯的异国酒,看来自己可能有些醉了。
伊鲁克将酒杯放在桌上。
「上校,你别睡在这里,床只有一张耶。」
伊鲁克伸手摇了摇武智的肩膀,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早早就喝醉了吧,武智发出鼾声呼呼大睡。不仅酒品不好,又单方面向他人倾吐听了会让人抑郁不快的话题,结果自己倒头就睡,真是太差劲了。
那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总监睡在俘虏的房间里吧。叫铃木送他回房吧。
就在伊鲁克转向门扉时,夷忽然停在原地,害他差点扭伤脚。
「夷?搞什么啊……」
鞋底紧贴在地板上,左脚动也不动。环顾四周,伊鲁克没见到任何会让黑狗在意的东西,也不可能会有它害怕的猫咪。左脚传来细微的颤抖,但当中并没有畏惧的感觉——反倒比较像是兴奋的颤抖?
「喂,卑褛,夷发现到什么事了?」
伊鲁克询问后,仍然没有回应。平常总在不必要时跑出来凑热闹的蟾蜍,不知为何现在却窝在肚子里闷不吭声。不得已之下,伊鲁克只好拖着宛如成了棍棒的左脚,挨近门扉的内侧,敲了敲门。房门随即从外打开,铃木那张有着细针般小眼睛的脸庞探了进来。
「上校喝醉了,你来帮个忙吧。还有,有什么不寻常的状况吗?」
尽管对方应该听不懂,伊鲁克还是用中域语说道。铃木那如同圆头小木偶人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也没有做出听不懂的歪头或蹙眉这些动作。见他面无表情得如此彻底,伊鲁克也不禁有些佩服。他无奈地竖起拇指指向房里,铃木认出了趴在桌上的武智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地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