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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您说要走路,但您的脚……是吧?」
男人们一脸为难地面面相觑。无论是扶她下鞍还是阻止她,都没有人胆敢直接碰触碧耀,只是站得远远地以手势制止她,并用一种像是在偷看不该看的东西、总觉得还带点猥琐的视线觑向碧耀的裙摆。
裙摆底下隐约露出的是一双仅三寸长(一寸约三公分),成人可以一手包覆住的小鞋。碧耀羞愧地晈着唇瓣,将脚尖缩进裙子里。
「哞——」
宁鸣号发出浑厚了亮的吼叫。先前还坚决不肯移动的它,突然压低脑袋往后退,保持着微妙平衡装载在背上的坐鞍立时向前倾斜,探出身子的碧耀也跟着失去平衡;内心才惊叫一声,她就已经撞开帘子,从坐鞍上往外跌去。
「碧耀姑娘!」
随从全都发出惊呼。碧耀就像溜滑梯般自宁鸣号倾斜的背部往下滑,尽管她立即伸长手,宁鸣号气派的牛角却已从根部遭到切除,没有任何供她抓住的东西。先低下头的宁鸣号,仿佛就在等这个时候般,又猛地抬起头来,碧耀就像皮球般被往上推去、飞进了半空中。
从被帘子和华盖困住的牢笼里,飞向毫无遮蔽物、全面豁然开朗的世界——
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近在眼前,群山间的缝隙横卧着小河般的细长天空,飘浮于苍穹上的鱼鳞状卷积云,好似在河面上溅起的白色水花。自己正被吸进流过天空的河川里——在感到害怕之前,碧耀更被这幅颠倒的景象慑去了心神。呜哇啊……她在心中发出欢呼。
隔了一秒之后,理所当然地她遵循着重力往下坠落。瞬间飘远的随从们的大喊,又再次变得好近。
但她的后背并未撞上岩表,有某种东西接住了她。虽然不比地面坚硬,但也不怎么柔软舒适,是男人的手臂。开阔的世界又被牢牢地锁进强健的手臂、厚实的胸膛,和男人的体臭里。
碧耀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男人的下颔,但听见随从们松了口气的声音和冲过来的脚步声时,她惊觉地连忙拉好凌乱的裙摆。
自己正坐在略逊于宁鸣号,但体格也相当健美的一匹菊花青马背上,银色的鬃毛随风飘扬。
「向导大人,您回来得真是时候!」
「哎呀,真是得救了!这下子脑袋保住了。」
随从纷纷感谢马上的男子。这可不是比喻,若在将碧耀平安送到良人身边之前有个万一,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掉脑袋。马上的男子愕然地看向将头撇向一旁上起大号的宁鸣号后,混着叹息说:
「先往前赶路吧。不肯移动的话,就把牛丢在这里。」
男子是为了穿越这段山路所雇用的两名向导之一。从碧耀一行人进入这片新牌高原的两天前开始,两名向导就与他们一同行动,随从尊称两人为向导大人。就在随从们与宁鸣号僵持不下时,两名向导先策马去前头察看情况。
男子有着剽悍又粗莽的气息,犹如吹过山谷间的粗暴狂风。缠绕在头上的黑色头巾直覆到眼睛上方,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他背上背着猎弓,穿着棉袄,以及臀部部位缝上皮革的裤子,小腿肚绑上皮革制的裹腿,一身打扮非常粗犷不羁。脚上并不是中域里常见的布鞋,而是附有金属马刺的皮靴。应该是平日就会骑马的人的装扮。
「可是,怎么能将宁鸣号丢在这儿……」
「别拖拖拉拉的,出发吧!」
另一名向导中气十足地朝着正犹豫不决、互相对望的随从们大声喝斥。这名男子跨坐在栗毛马匹上,看样子也习惯骑马,头上同样缠着黑色头巾。
「我们说好了,在越过这座山之前,都得遵从纪兄的指示,否则我们就不接这份工作。」
这名男子似乎是义弟,抱住碧耀、被称作纪兄的这个男人则是大哥吧。纪兄轻拉了一下缰绳,菊花青马就用力喷了口气,往前进的方向转过辔头。牛夫们可不想被丢在这里,赶忙奔向待在后方等候的驮牛身旁。
「那个,纪大哥……」
碧耀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子远离男子的胸膛,不知所措地朝着对方的下颔开口。如果继续坐在他膝盖上,会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这时男子第一次低头看向她。褐色的瞳孔在阳光照射下看来更像是金色,再加上缠绕于头上的黑色头巾,和往左右抿起的略大嘴巴,在在让人联想到有着漆黑毛皮的狼。总觉得他的嘴形和某个人很像。是谁呢?碧耀思索着,但在想出答案之前,男子就开口了。
「我是寿纪,只有那边的狼儿会叫我纪兄。」
寿纪以眼神指向辔头并排的另一匹栗毛骏马后,那个义弟就豪爽地应声。
「是啊,纪兄和我可是喝酒结拜过的义兄弟。是纪兄告诉我们这些山里长大的土包子许多关于大陆的事。」
寿纪看起来反而比较像狼,狼儿的五官则比较像狸猫,有着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珠,是个可爱亲切的年轻人。虽然长相像个孩子,但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比寿纪大了一圈。从刚才起,他就不断吹捧他大哥,还趾高气扬地对随从们发号施令,这副模样说是狐假虎威,更像是狸假狼威吧。
「别说些废话了,你负责殿后吧。」
与义弟对照之下,义兄寿纪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算开口说话也都简洁有力。「是是。」狼儿缩起脖子,扯着缰绳转向。「动作快!太阳一下山,狼就会跑出来喔。l他一边催促吓唬随从,一边跟在最后头。当驮牛们再次慢吞吞地开始前进时,寿纪也踢了下马蹬,往前走在最前方。
碧耀隔着寿纪的手臂伸长颈子,看向被抛在后方、份外美丽强壮的黑毛牝牛,它也正以湿润的黑色双瞳凝视着这边。宁鸣号即便再倔强,也不想独自被留在这种地方吧。碧耀暗自期待着它会追上来,但它却将头撇向旁边,像在说「这样子我反倒乐得轻松」般,又开始上起大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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