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奔过云谷之龙 序章 月亮的碎片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接坑侠狸仔

  录入:Lafrente

  芳龄十五的姑娘家,对方却说她的眼睛宛如一个老妇人。

  她大可以当下觉得受到侮辱、进而大发雷霆,但男人的语气中毫无轻蔑之意,听来只是单纯的感想,让她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就这么静默地呆站在男人面前,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性急的老鸨焦急得从男人看不见的死角粗鲁地戳了一下碧耀的后背。

  「这孩子很擅长拉二胡喔。来,拉一首给客倌听吧。要拉最好的喔。」

  见男人扬起下巴催促,碧耀轻轻颔首,「是。」她拿起立在一旁的二胡,坐在椅子的前端后,撩起衣裳的长长裙摆,将右脚背搭在左腿上,再将二胡的琴身放在脚掌心上,以指尖拨起其中一根弦。

  「铮!」琴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场座无虚席的客人谈笑声,以及妓女的娇声细语,都自然而然地静了下来。不过是拨了一根弦就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方才说话的那名男人也发出了敬佩的赞叹声,看着碧耀的眼神,比起刚才冷若冰霜又直截了当,更明显浮现出兴味。

  碧耀微微调整呼吸,弹奏起曲子。

  片刻过后,比方才称显压抑的喧哗声开始此起彼落地一点一点恢复。

  小四马路是兔雨县里唯一的花街,这条路上妓楼一字排开、互相毗连,建筑物前半部都是供妓女等候客人的华栏,其中雕刻成莲花形状的鲜艳朱漆华栏和仿自首都瓦斯灯的时髦灯笼,就是碧耀所在的妓楼「五郎馆」的标记。

  今夜五郎馆二楼的酒楼里,充斥着男女嬉闹的欢笑声。一位来自首都的某某高官,包下了五郎馆所有的妓女一整夜,更在此大摆酒席邀请兔雨县的官员。老鸨订了兔雨县里能找到的最顶级美酒,在金银器皿上盛满小山般高的豪华佳肴,将这场在穷乡僻壤的妓楼里称得上奢华的盛宴,妆点得更加多彩多姿。男人应当颇有财势吧,只见总是愁眉苦脸地拨着算盘、厉行节约的老鸨,竟亲自为男人斟酒,只差没搓着手向男人阿谀谄媚。

  主客是一位年轻男子,即便估高一点,至多也只有三十岁左右。从他一脸兴致缺缺,像是已厌倦与青楼女子玩乐,将老鸨的说话声当作马耳东风又泰然自若喝着酒的态度看来,碧耀猜想男人应该是祖父或父亲那代是高官,靠着这层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官位,然后挥霍着家产、四处玩乐的那种纹裤子弟。

  较为年长的姐姐们被搁在一旁,碧耀率先被叫到这名年轻官爷面前被问了名字,姐姐们的内心肯定是波涛汹涌吧。在老鸨的眼皮子底下,她们虽不会明地欺负碧耀,但碧耀也知道姐姐们平素就看自己不顺眼。尽管如此,姐姐们仍没有将不满表现在脸上,继续在下座接待其他客人。

  包括碧耀在内,五郎馆现有的姑娘总计六人。另外还有一名将满十三岁的见习小女孩,小女孩一边照顾姐姐们的生活起居,一边等着真正成为青楼女子、初次接客的那天到来。两年前,碧耀的身分还和这个小女孩一样。

  这里没有一个女子大于二十五岁,多数皆年纪轻轻就在妓楼里与世长辞。碧耀觉得比起出生在普通农家或商家,一边帮忙家里一边长大成人,又早早被嫁出去的女子们,这里虽然辛苦,但不至于算非常艰苦。她不仅能穿上漂亮衣裳,又有人教自己化妆,供应的三餐也绝不会让她们瘦得面目枯槁。但毕竟因为工作性质,不计其数的女子都是染病去世。听说也有人是郁郁寡欢、沉迷于鸦片,最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夜晚,她们都尽其所能地打扮得妖艳动人、娇声娇气地接待寻芳客,白天则双眼无神地赖在睡榻上。

  碧耀边拉奏着二胡,边偷觑向上座的男人。男人正喝着酒,但看来不像是听琴听得入迷;这时他忽然将杯子移开唇边,细长的双眼看向碧耀。外表虽像绒裤子弟,但男人并没有酒后失态的迹象,明明应该已经喝了不少,眼睛深处却还潜藏着理性的光芒。碧耀有些困惑,将视线转向他方。

  模拟满月做成圆形的月形窗外,却正挂着真正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是形似男人眼眸的新月,细细长长的,仿佛用指甲撩拨后会发出澄澈清脆的声响。

  ——月片。

  她想起了以前自己的名字。

  比起以往被这么称呼的时候,现在的她是否更加有女人味了呢?至今遇见的男人,皆将美丽这个形容词缀以各种词藻赞美碧耀,但她却看不出自己究竟有什么魅力。

  月片,数年前大家都用这个名字称呼自己,但如今这个名字早已被她压进了记忆深处,仿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她对这个名字已没有任何眷恋,也几乎没有了那会是自己名字的真切感受,甚而觉得自己已在这里卖身卖艺了好几十年。

  原来如此,明明才十五岁,思想却已像个老妇人的自己,也许真的有双宛如老妇人的眼睛吧。带着些许的自嘲,碧耀拨起琴弦。

  「铮!」格外清亮有力的琴声响起,撞在挂在月形窗正中央的新月表面上。

  □

  不消说,男人造访小四马路,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来寻花问柳。他们总是一边踩着有些匆促的步伐,一边物色华栏后头的姑娘;找到中意的姑娘后,就出声叫住在外头招揽客人的小厮,请小厮知会老鸨一声。如果是初次上门的客人,会先请老鸨鉴定,之后才允许他们与姑娘见面。虽说是金钱交易的母女关系,但毕竟也是老鸨一手拉拔长大的重要女儿们。

  既是姑娘们的母亲,也是五郎馆老板的老妪,年轻时似乎也是颇有名气的名妓,对于自己看客人的眼光有着绝对的自信。换言之,即是能看出对方是不是穷人,付钱时够不够慷慨,若能成为今后也常来店里光顾消费的客人更好。一旦抓住了这种客人,老妪沙哑的噪音就会立刻变成非常露骨的谄媚语气。

  就在碧耀十三岁时,才刚初次接客不久,尚未有常客,也无法像姐姐们那样发出娇滴滴的媚声诱惑男人;只能坐在华栏的角落里,将可说是她唯一私人物品的手镜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划着镜子。

  那一天,听说是某间妓楼里有姑娘过世了,傍晚过后,老鸨就出门参加丧礼。不知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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