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柚纪转过身捉起左慈的衣襟。依左慈的身手,应该能轻易避开吧,但他动也不动。他甚至没有一丁点情感的起伏,用平静到令人愤恨的目光低头看着柚纪。她说不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认真地想往这张铁面具的下巴揍去一拳。
柚纪一直以为左慈不过是缺乏了一点常识和不太会表达情感,绝不是冷酷无情的男人。但现在这份认知却开始动摇。见到他这副冷然的态度,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师父的病情。
有个男人一直斜倚着房门口,观看着这一幕。男子不疾不徐地挪开肩膀,直接越过互相瞪视的柚纪和左慈两人,走向床铺。
「别靠近师父。」
柚纪推开左慈,语气凌厉地吓阻,但男子不理不睬。他在床边蹲下,一下子拉开师父的下眼皮,一下子察看师父的口腔。柚纪一头雾水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稍稍确认了师父的状态后,男子简短地叹了口气。
「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请医生来看?明明出现了如此明显的症状,应该早就知道这已经不是外行人能处理的范畴了。如果能再早一点请医生看病,也许就有可能治好了啊。」
男子的语气并非在责怪他们,但明明事不关己,他却显得莫名哀伤,这让柚纪油然生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也许有可能治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这种说法,简直像在说「现在已经无法治好了」一样。
「现在兔雨县没有大夫。约莫五年前县里的大夫就因为年迈而与世长辞,之后也没有新的大夫前来。」
左慈回答了男子的疑问。反倒左慈的口吻像是在谈论外人,从旁看去,两人与师父的关系正好互相对调。男子诧异地挑眉,又问了一次。
「没有医生?在这种情况下,真亏这个县里的百姓没有灭绝呢。是因为乡下人身体格外强健吗?」
「驱除疾病是师父和我们的工作。县里的人一旦被疾病缠身,就会前来拜托师父。师父在护乐院里学习到了所有驱除疾病的方术。所以就算没有大夫,兔雨县里也没有治不好的病。」
这回换柚纪有些夸大其词地开口说明。但男子只是以稍显阴沉的雾色双眼瞥了柚纪一眼,丝毫没有大受感佩的模样,接着没有事先招呼一声就捏起小桌子上的药包。他打开药包后,里头放有五颗小巧的黑色丹药。男子以指尖捏起其中一颗,嗅了嗅味道后皱起脸。
「原料是什么?」
左慈回答了他的提问。「有艾草、山菊、硝石、石瞻、胡粉、云母水、雄黄,以及朱砂。」
「雄黄是硫化砷,朱砂是硫化汞,这两种在西域都是毒药。即便是少量,只要长期服用也会引发慢性中毒。这男人的病状正是砷中毒。器官衰竭会引起黄疸症状、衰弱和皮肤干裂。就算是外行人,这些病状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这种东西会被称为药呢?」
「你不过是个连方术的方字也没听过的异敦徒,有什么资格对丹药的成分说长道短。这只是因为你是异国人,所以没听说过罢了。炼丹术是一种自古流传至今、历史非常悠久的医术。相传连仙人也会服用丹药喔。」
见男子似乎瞧不起他们,柚纪不由得插嘴反驳,但对方依旧将柚纪说的话当作马耳东风。他将手上那颗丹药举至眼前,眯起双眼细看后叹了口气。
「真不敢透信,竟然靠这种骗术般的医术……」
男子随手将丹药丢在脚边,接着不顾这是拥有数千年辉煌历史的秘术,没有半点敬意地将丹药踩在鞋底下。
「根本是自己亲手缩短了原本可以延长的寿命啊。」
男子鄙夷地说。移开皮靴后,就像在地板涂上了煤灰般,丹药变成了一团再寻常不过的黑色粉末。
男子的喉咙发出了「嘓呵嘓呵」的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地震动着房内静寂无声的空气。
「有什么好笑的?」
「笑的人不是我。」将上扬的两边嘴角拉回原位后,男子一眨眼又变回原本的语调。「我反而想哭呢。这间道观的道士已经是我最后的指望了,没想到重要的这家伙现在却是半死不活。我到底有多倒霉啊……啊——真是想哭。」
「竟然说师父半死不活……!」
柚纪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男子,接着冷不防掉头走向房门口。
「柚纪?」
「我去准备五法神器。左慈,你负责搭祭坛。」
「五法神器……是辟邪法术吗?可是那个——」
「你们还没试过吧?那么值得试一试。」
柚纪报复般地看也不看男子一眼,带着左慈一同快步走向道观,挑选必要的道具。辟邪法术在驱除疾病的方术中特别困难,也特别深不可测,但同时也特别有效。
异教男子的胡言乱语根本不足采信,况且柚纪也还没有彻底绝望。所谓疾病,都是因恶鬼的恶作剧和恶气的淤塞所导致的,只要消除这些病因,人就能恢复健康。道士皆习得了如何驱除恶鬼、导正气的流动的方术。至今他们也以这些方术治愈了许许多多的人,也得到了许多感谢。辟邪法术虽然是项艰澡的术法,但现在柚纪有自信办得到。毕竟她成功地施展出了解咒秘法,破解了龙人施下的咒文。要驱除掉附在人身上的疾病,绝对是小事一桩。
「喂,你们想做什么?」
将一脸纳闷的异教男子赶到房间角落后,左慈开始组装从道观搬过来的祭坛。期间柚纪点燃线香,焚烧符纸后让灰烬落于盘子上。
「祭坛我组装好了。柚纪,你真的要施法吗?」
「那当然。」
祭坛上已摆好了所有道具。七星剑、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