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熟知酸甜苦辣滋味的成熟寡妇从头到脚好好教导我呢。寡妇到底在哪儿呢,快点从天而降吧。」
师父又朝空中吐了一口白色烟团后,东倒西歪地迈开步伐。留在原地的柚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她愤慨地吸一口气,朝着如柳枝般瘦弱的背影大喊:
「我、我真的要嫁过去喔!没有人可以继承道观也没关系吗?」
师父头也不回,仅抖动着肩膀大笑。
「哈,去吧去吧。谁要将道观交给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啊。」
「茶已经泡好了。」左慈的话声自厨房里传来,师父左右晃动着肩膀,消失在厨房里。施软施硬皆不奏效,最后又被说是乳臭未干。面对如此无情的反应,目送着师父背影的柚纪比起愤怒,反而更加哑口无言。
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吗?她一直以为成功地解除了珞尹枷锁的咒文后,身为道士的自己已有所成长,师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吧。她不再是只会碍手碍脚的被保护者,差不多该认可她已能独当一面了吧。但是看师父的反应,他似乎从未将柚纪当作一个女人看待,并考虑将来娶她进门;从道士这方面来看,也完全不打算将道观托付给她。
她想获得认同,成为师父的「某种存在」。什么都好,只要能保证师父今后会一直将自己留在身边。她就只是想要一点回应而已呀。
她垂下目光,紧咬下唇。
随着一股微弱的气息飘来,朝下的视野一隅里出现了左慈的鞋尖。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认同我呢?再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她噘起嘴小声咕哝。她并不是想听到答案,只是发牢骚罢了。况且左慈也不可能认真地说些值得参考的回答。
「也许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咦?」
柚纪仰头看向高挑的左慈反问。左慈每次说话大多会偏离主题,而且让人一头雾水。
左慈眯起双眼露出微笑。他的笑容可不是常常能见到的。那抹微笑让人联想到了悬挂在晴朗夜空里的新月,虽然很浅,却非常澄澈。柚纪怔怔地抬头看着他,于是他将大手放在她的脑袋瓜上,接着又说:
「师父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的未来就像是反常地有大群蝗虫过境的田地般,一片开朗辽阔,无止尽地往前延伸……」
「……我的未来会被蝗虫吃光光吗?真是一点梦想和希望也没有。」
柚纪半眯起眼反驳他,完全听不出前后句子有什么关联。「我也替柚纪泡了茶喔,走吧。」左慈轻抚了一下柚纪的辫子,迈步离开。因此那番难解话语背后的含义依旧暧昧不叫,却也来不及深究。
Ⅴ
数天前起,碧耀频频在北方山中感受到了人的气息。这种季节若独自一人入山,极有可能因大雾而迷失方向,进而踩着泥泞失足打滑,在山上遇难。即便是当地经验老道的猎人,也会小心行事。然而那个人的气息却不会在险恶又错综复杂的山道里迷路,反而如野兽般轻盈地东奔西跳,更不费吹灰之力地捕捉到了山猪、野兔,或是食用昆虫等生物。对方自由自在地在山里穿梭,跃过山林间流动的汹涌河流。身手既像野兽或鸟儿,也像吹过林木缝隙间的风。
难道是传说中的仙人吗?碧耀每天都在妓楼里过着犹如被人上了脚镰的日子,在她看来,那股气自由且闲适到了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透过破碎的镜子观察那股气后,不知不觉间碧耀的内心产生了近乎憧憬的情感。
「你是谁?为何观察我?」
某天,那股气主动接触碧耀。
说是大人却又有些稚气,但又不似幼童那般口齿不清。是少年的声音。话虽如此,如田不是仙人,要利用声音掩饰年龄也是易如反掌吧。
这是头一回有人察觉到了碧耀在「观察」他。碧耀又惊讶又紧张,回应那道声音。
「我是一个拉二胡卖唱的普通女子……只是因为看得到你的气,才看着你而已。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兔雨的山都很不错,我很喜欢。龙脉错综复杂,到处都断断续续,阴气很强。这种山可以培育出生存能力强的好虫子。我之前住的那座山阳气过盛,养不了虫。」
那道话声既兴奋又天真无邪地解释,听来就像趁着长假跑到田间捉虫的小男孩。龙脉断断续续的地形,在风水上有着负面含义。自古以来人们都说,龙脉产生的精气能够毫无窒碍地流动,龙穴里充满强大的气的地方,才是促使人类与城镇繁荣、亡者能够安息的理想土地。
「我的虫子们都比较喜欢住在这种地方。」
少年就像在自豪地展示着自己捉来的虫子般,一面说明,一面从地底下挖出某样东西。看起来是个大壶。大壶底部过于漆黑,碧耀无法透过镜子看穿,但能感受到一股非常阴郁的气。
「那是什么?」
「是我养的虫子。就给你看看吧。」
少年兴奋雀跃地抱着那个壶,放在地面上。
「喔,只剩下你一个了吗?很好,出来吧。」
他将手伸进大壶里,从底部拿出某种东西。现身的那样东西在少年手上蠢蠢祟动。是生物。在模糊的视野中,碧耀可以看见生物又黑又亮的身躯,以及弯曲的尾巴。尾巴的尖端如针一般尖锐——毒针。是毒蝎。
如果是年幼的孩童,只要被那根针扎到一下就有可能命丧黄泉,少年却全无惧色地将它捧在掌心上,抚摸它的身体。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对蝎子流露出的爱情,都单纯只是一个喜欢虫子的活泼少年,丝毫没有恶意。但是,他身上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不祥气息。尽管他自身没有邪念,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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