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饱受屈辱,被迫认清自己的发育有多么不良后,柚纪气呼呼地准备更衣,解开了好几颗上衣的钮扣后倏地停下手。
然后将理所当然似地赖在原地参观她换衣服的珞尹赶出房间。
重新绑好辫子,整装完毕之后,柚纪走出房间,听见中庭方向传来了棍子互击的清脆声响。她绕到中庭一看,只见雾中有两道人影时合时分,或是蹬向地面腾空跳起,或是往前一跨、互相交错,挥下或架开棍子。
是左慈与珞尹。
一时间柚纪的目光被两人练武的身影吸引住。
左慈护乐流棍术的身手堪称一流,连师父也拍胸脯挂保证,说他足以与护乐院本山的师父打成平手。令人惊讶的是,珞尹面对左慈却一步也不退让,与他正面交锋。珞尹身材较为娇小,也比较轻盈,说不定反而难以应付。当然左憨每一击也都加重了力道,不居下风。
实力旗鼓相当。两人的打斗看似永远都不会结束,但还是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刻。
珞尹闪过左慈的攻击后,利用自身的轻盈间不容发地将棍子往前送出。动作过大的左慈向无法变回防御架势。柚纪心想:这下子胜负已分。想必珞尹也十分确信吧,脸上闪过了游刀有余的笑容。
然而,左慈冷静地注视着珞尹刺来的木棍,将木棍挟在腋下,再使尽全力往自己一拉。「咦?」出乎意料的反击令珞尹失去平衡往前扑倒。左慈压低修长的身躯,迅速钻进珞尹的上半身底下,然后揪起珞尹的身体将他摔了出去。长年来与左慈一同修行的柚纪也没见过这种招式。
木棍飞进空中后不停旋转,珞尹的身体也飞进了半空中。他呈抛物线地往下坠落,背部底下是庭院里有着茂密尖枝的树木——
「危险……!」
柚纪不禁大喊。
珞尹在半空中转过身子,往坠落地点伸出右手。
「『炽』!」
仿佛有落雷从天而降般,树木从中裂成两半,再往左右两边磅咚倒下,四周扬起了大量的黑烟与沙尘。珞尹钻过树木裂开后产生的缝隙,顺利着地——
「哎唷!」
看起来是这样,但他脚下却不小心踩空,跌坐在地。
左慈将棍子的尖端抵在珞尹的眉心间,不慌不忙开口:
「一分。」
手心冒汗地看着两人的柚纪顿时浑身虚脱,吁了一大口气。她很想看看左慈落败的摸样,所以老实说有些可惜。但他要是真的输了,她又会不甘心。毕竟柚纪长年来都打不蠃左慈,实在无法忍受突然出现的珞尹却打赢了他。
「可恶——」
珞尹不服气地嘟哝,起身挥落裤子上的泥土。左慈将手巾丢向珞尹,两人各自擦汗。
「刚才你那个摔人的招式是什么?也教教我吧。」
「好啊。珞尹的资质很好,再过五年就能超越我了吧。」
「咦——我却要四千年吗?」
见到两个男人似乎互相认可了对方,柚纪不禁觉得自己遭到排挤,插进两人间的对话。收到了前途大有可为的弟子后,左慈显得相当满意,这点也让柚纪老大不高兴。
「不过,真是头痛呢。这样一来就无法晾衣服了。珞尹,打扫完灵堂之后,去山上找一棵替代的尉回来吧。」
左慈看向凄惨地变作两半又冒着黑烟的庭院澍木,扬了扬下巴。因为这棵树与另一棵为一对,平常都将晾衣竿横挂在上头。
「咦——我一个人吗?」
「澍是你破坏的吧。不然的话,从明天起你尿床的被子就无法晾干喔。」
「我、我已经不是幼体了,不会再尿床了啦!我也没办法啊,长时间维持幼体之后,连心智年龄也跟着下降了……」
尽管嘴上叨念着真爱使唤人,那日午后珞尹仍是上山,轻轻松松地拔回了一棵大小正好适合挂晾衣竿的树。还顺便猎了野兔当作野味,于是当晚难得地吃到了兔肉锅。
珞尹眨眼间就融入了道观的生活。左慈毫不客气地指使珞尹做事,而且实际上因为珞尹拥有强大的方术法力,也确实帮了很大的忙。他开朗活泼,无论和谁都相处融洽。原本柚纪还担心珞尹会不会讨厌师父,但她似乎想太多了。珞尹也从容自在地出入师父的房间,好奇地问些神仙的故事或大陆的历史。师父就像多了一个可靠的弟子、代替不爱念书的柚纪,也乐呵呵地教导珞尹许多事情。
仿佛自己的位置被人占走了般,柚纪觉得有些无趣。
就算到了平常只有柚纪一个人得在主殿里练习气功的时间,师父也因为和珞尹聊天聊得入迷,忘了那一天柚纪有额外修行。突然得闲,她跑到厨房边拿起晚饭用的南瓜去籽边发牢骚后,连左慈也嫌她碍事,赶她离开厨房说:「等会儿我会吩咐珞尹挖籽,你就不用帮忙了。」虽然每次听到师父和左慈唠唠叨叨,她都觉得很烦,但现在不念了,她又觉得
少了点什么。
换言之,她发现自己心里竟存有着孩子般的独占欲,希望师父他们的注意力部只放在自己身上。柚纪不由得对自己感到幻灭。十五岁不是小孩子了……绝对、不是。
柚纪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闷闷不乐,但一味翻来覆去也只是徒增空虚。于是她慢吞吞地起身坐在书桌前,磨好墨汁,准备好崭新的纸张后,托着腮沉思半晌。
「……嗯!」
她拿起细毛笔,洋洋洒洒地写下几行字。
一、龙人铜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