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赶快忘了吧。应该不会再和他扯上关系了吧。
……当时柚纪如此认为。殊不知一个星期后,她将主动去见那名西域人。
正当柚纪想走向将竹笼残骸丢回板车上的左慈,有人拉了下她的道袍袖子。
「嗯?」
她眨了眨眼低头一看,刚才那个逃跑的孩子正捉着柚纪的袖口,一脸天真无邪地仰头看她。
年纪大约五岁左右吧,是个五官端正、长相甜美的小女娃。剪齐的长发及肩,丰盈有光泽的发丝漆黑如墨,圆润的脸颊既光滑又红扑扑的,身上穿着有精巧刺绣的上等丝绸。左看右看,成长环境和摄取的营养皆与这一带农村里挂着鼻涕四处跑来跑去的小鬼们大不相同。
一眼看穿对方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后,柚纪在小女童面前蹲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小妹妹,你家在哪里?爹爹做什么工作?现在外面有冒冒失失的凶恶绑匪四处徘徊,很危险的,大姐姐们送你回家吧。然后,能麻烦你跟爹爹说,是亲切又温柔的大姐姐救你逃雕了坏人的魔爪吗?」
上·好·肥·羊。
烦闷焦躁的心情霎时一扫而空,只有这四个字在她的脑海里灿然生辉。对现在的柚纪而言,食比色更重要,做生意又比食更重要。是因为幼时离别的双亲是商人吧,果然血缘关系是无法斩断的。
此时柚纪才惊觉,女童纤细的两手手腕上各套着沉甸甸的铁鐶。不只是双手,脖子上那一圈造型简陋的首饰,其实也同样是铁鐶。恐怕原先是以锁链将手腕及脖子上的铁鐶连在一起,形成限制住身体自由的道具——也就是铁制的枷锁。这套枷锁与女童华贵的衣裳格格不入,绽放出黝黑混沌的光泽。
□
自兔雨县大街步行了约一时辰(约两小时)。匡啷作响地踩着破破烂烂又拖着沉重板车的脚踏车,登上坡度和缓的田间道路后,乏味至极的平和田园风景在左右两侧延伸。话虽如此,其实踩脚踏车的人是左慈,柚纪只是背对着他坐在板草的边缘罢了。柚纪晃动着双脚,不知第几十次压下打呵欠的冲动后,终于看到座落在兔雨县北侧山脚下的一对朱漆门柱。正是道士赵涛龙的那座道观大门。虽说是门,两道圆柱也仅是显示出位置,既没有撷梁也没有门扉。未曾修行过的人大概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以门柱为界,后头整座山皆有龙脉绕行,精灵之气再经由龙脉注入道观庇护此地。换言之,北有险山,南有水源,风水上这是构成龙脉畅通的基本地形条件。
穿过门柱,就是几经修缮后勉强得以保住外形的主殿,自主殿往两侧延伸的横长形建筑物,则是祭祀亡者的灵堂。接着主殿后方、隔着中庭相对的那栋早已没有力气再去修补外观的破烂屋子,就是师父与弟子们的住处。自从师父收留了她,那里就成了柚纪的家。
「嗯……不行,好像拿不下来呢。」
一回到家,柚纪就请左慈烧沸热水,带着女章前往澡间。枷锁形成了毫无接缝的完美铁鐶,无法轻易破坏,不管自哪个方向都无法撬开。柚纪也考虑过利用肥皂让女童的手滑溜地拔出来,但这个方法也行不通。铁锻像是吸附在女童的肌肤上般,几乎不留一丝空隙地紧密贴合。
枷锁的表面上密密麻麻地刻有复杂艰深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咒文:远远看去,整副枷锁像是覆满了细小裂痕。恐怕是这些咒文将这副枷锁变成了更胜于一般金属的坚固物质。
光是想像要在铁锻上刻下如此细小的咒语,得花上多少时间与心力,柚纪就浑身发毛。至于又为何非得如此执拗地束缚住这名女童的行动,其中原因柚纪更是不敢想像。
更麻烦的是,这孩子似乎无法开口说话。
「你是哪里人?」
「这些枷锁是在何处套上的?」
「爹爹是有钱人吗?」
包含了部分明显肤浅的问题,柚纪不断试着向女童提问,但她只是天真烂漫地偏过小脑袋瓜、仰头看着柚纪。女童似乎也不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在市集上四处打听后,没有半个人认识她。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总不可能从城外走到这里来吧。穿着上等衣裳的孩子如果只身一人走在大道上,肯定眨眼间就被山贼掳走。这套枷锁有可能是在逃离山贼之前被套上去的,但这些强大的咒文看来又不是一般山贼有本事弄的东西。
脱下衣裳后,贴身内衣也是上等质料。女童湿漉漉的头发带着丰盈的墨色光泽,像极了乌鸦的黑亮羽毛,娇嫩白皙的肌肤冲过热水后也泛起樱色红晕。但是散发出深沉黑色光泽的铁枷,与女童惹人怜爱的肌肤完全不相衬。
别说上好肥羊了,我该不会带了麻烦的东西回来吧……柚纪开始感到后悔,但是也不能将她丢在市集里不管。
柚纪双手靠在蹲着的膝盖上托腮,兀自苦恼了一阵后,女童小跑步跑向澡间的角落,拿起弯曲木头制成的提桶后又跑回来。接着她在柚纪面前将提桶倒转过来,伸出手指在干燥的底部上写字。
「嗯,怎么啦?」
循着女童以湿答答指尖描绘出的痕迹,有文字浮现而出。
「珞尹」
字迹很快就蒸发消失。
「珞尹……啊,是你的名字吧?你叫作珞尹啊。」
名字的发音真美。女童微笑点头的模样也是难以形容地可爱,让柚纪不由得想紧紧抱住她,果然事到如今也不能撇下她不管了呢。柚纪的座右铭向来就是不与赚不了钱的事情扯上关系,对于自己竟然会这么想,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只能回以苦笑。
「嗯,算啦。反正这些枷锁似乎也没有害处。」
基本上柚纪的个性也算是大而化之。
「正好,我也顺便洗澡吧。珞尹你就和我一起泡澡,暖和身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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