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观察,知道小直的表情不再是平常的轻松模样。
「『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故意不回答,等她自己开口,一方面也是想要恶作剧,再说对象既然是她,一个弄不好,我的揶揄也许会被她巧妙闪躲。
沉默持续了几秒,引擎声和空调运转的声音充斥车内。
大概知道我打算一直等下去,小直握着方向盘耸耸肩。「你果然厉害。」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焦急,你只要老实回答就好。」
我看向侧面车窗。窗外是郁郁苍苍不断绵延的森林,而我的脸就倒映在这片景色上。我认为自己的眼神算不上太凶狠。
确定了这点之后,我说:「从上一件案子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你说,县警局长想要把阿智带回去,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就会有大批人马上门将他强行押走。你之前是这样虚张声势的。」
小直没有回应。
「我觉得很奇怪,按照常理,即使你和局长有交情,也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小小巡佐的个人判断,就瞒住局长阿智身在何方。」
小直说:「是吗?我不一定完全听从局长的指示喔。」
「不,你是组织里的人。」我的视线回到前方,她的身影在我的视线角落。「上一桩案子和你说话时我就感觉到了。你不是会在那种事情上擅自乱来的类型,也就是说,你瞒着阿智的所在地点不告诉局长这件事是骗人的。你家局长其实早就知道阿智身在何处,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把他带回去。」
我瞥了隔壁一眼,小直也正好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在一瞬间对上,不过她没有特别露出慌张的表情,再度看向前方。
「然而局长却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是他给阿智自由。」
小直困惑地皱着眉头。「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好听。」
「我不是在责备你们,我只能想到这种形容方式。」
这样说大概挺讽刺吧。在这种情况下,愈是强调自己不是责备,听起来愈像责备。
「简言之,站在局长的立场,会认为与其让阿智回去当警察,保持现在这样自由自在更方便吧。一般民众自作主张查案的话,就可以不在乎专案小组的行动规范,更重要的是,如果因此破了案,可以隐瞒非警察身分的阿智与案子有关,而立场自由的阿智的杰出功劳,就由局长指派的属意人选接收。」
对于局长来说,这种事情比破案更重要。正因如此,才会再度在这桩不晓得会不会拖很久的案子里用上阿智。贪心的局长期待着阿智能为他破案,并且带来更多好处。
「唉,你说得没错。」我原本以为她会装傻,她却老实承认。「这样做的确比较符合我们的利益,至少足以让我们愿意支付奖金。」
「上一桩手嶋慎也的案子时并非如此吧?」我继续说。「从状况来看,手嶋慎也不是犯人一事应该很明显,然而专案小组却不肯放过他,因为有人主张要逮捕他,对吗?」
「是的。我之前也说过,我们里头有一群人特别冥顽不灵。」
「我认为原因不只是那些人冥顽不灵。」我再度看向小直。「手嶋慎也遭到逮捕的话,总有一天会发现是抓错人而引起问题,专案小组的负责人也将因此而处境困难。事实上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那群人坚持主张逮捕,希望抹黑负责人——我猜大概是这样。」
小直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县警总局发生什么事,不过简单来说,你家局长也是基于人事问题上的考量,才想要好好利用阿智,对吧?」
这事情要是被人发现,将会引发大问题。局长似乎也是个怪人,喜欢玩火,或者说他是被逼到必须这么做呢?
我犹豫着该对小直说什么。
就算我所说得没错,以小直的立场也不可能承认吧。我明白这一点,却用沉默施压、强迫她回答不能回答的问题,她也有点可怜。
小直喃喃说:「对不起……」
「不该由你出面道歉吧。」从立场来看,她只是听从指示罢了。「再说,阿智也不是那么单纯,我想他早就隐约注意到你们背地里的打算了。」
原本冷静说话的小直,第一次出现惊讶的反应。
「咦……这样吗?」
「就是因为他晓得,才没有强势拒绝。」
车子下坡时也没有减速。小溪从森林树木之间出现,立刻又消失在树木暗处,紧接着又出现。
小直像枯萎了似的,有气无力地说:
「或许是吧。」
「你工作的地方真难搞。」
「嗯,是啊。」小直说完发出怪叫声,似乎想甩开什么纠缠。「我真的常常想要把心一横就辞职呢。」
「可以理解。」
小直偷窥我的反应,微微一笑。「如果我厌倦了、辞掉警察工作,皮耶尔咖啡馆会雇用我吗?」
我看向旁边。小直的口气像在开玩笑,默默等待着回答。
大概是我多虑了,她的肩膀四周,仿佛笼罩着一股生活在组织里的人特有的沉重空气,那股紧绷的空气使她的肩膀僵硬。
相较之下,我身上的空气轻盈干燥。我心想,每天待在局长身旁感受组织的拘束,或许促成她想来皮耶尔咖啡馆放松的原因。
我说:「随时欢迎。老实说,忙起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