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宅,准备在此度过漫长的春假。
她方才之所以一时以为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回到这栋宅邸了。
(我也真是的,怎么反而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呢?)
她边嘀咕边以手整理头发。遥想刚入学时,她压根底没料到自己会在没有女仆、专用床铺跟浴室的狭窄寝室中生活。薄薄的床垫和不知多少人使用过的衣柜——对于从未自己动手打点衣物、梳妆打扮的黛西来说,住宿生活简直无聊到令人发狂。
然而现在的她早已熟悉了这一切,回到老家后反而会先觉得不习惯,然后才渐渐感到放松。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家很有钱,不过想不到居然这么有钱。」
她现在甚至会有这种想法,同时也明白人类即使不过得如此富裕奢华,也能充实度日。虽然黛西会在制服下穿着老家送来的衬裙,也天天以昂贵的乳油木果油保养身体,但她觉得床铺可以不用太大。
因为若是睡得太舒服,总觉得作梦的次数也会变多——例如她方才就作了一个令人怀念的梦。
印象中,她梦到的是母亲的葬礼。
「对了,那个蓝色精灵到底是谁呢……」
她一边对着梳妆台拼命整理睡翘的头发,一边不经意地想到。
黛西的母亲是在她尚未懂事前亡故的,她的脑中几乎不记得当天的母亲和葬礼是什么模样,只记得从那之后,她只要看到黑色箱子就害怕,以及父亲在葬礼结束后的那几天憔悴得无法开口,连日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听说她的母亲是在前线时染上恶性传染病,接着转眼间便撒手人寰了。由于时值冬天,因此她的遗体由契约精灵远从异国运到了家门口。黛西依稀记得那一天,一个大大的黑色棺木骤然从天而降,父亲边喊着母亲的名字边跑出去。
然而,黛西所记得的仅止于此,所以尽管她还记得那时有个青年抚摸她的头,但至于对方是谁就想不起来了。
况且,对方也没有履行约定。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说归说,母亲死后,他还不是跟其他契约精灵一样从自己的面前消失无踪。
(反正也没差啦,无所谓,毕竟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黛西赌气般地噘起嘴来。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事到如今,为这种事情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他可是母亲的契约精灵,现在一定正在某处发誓此生不再接受其他主人,或是在帮她的母亲守墓。
他们对黛西的母亲就是如此忠心、如此深爱着她,黛西也觉得她的母亲是个在众精灵爱戴下,依旧能显示出大将之风的人物。
——我跟她差得可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是一道高墙。
已死之人是很难以超越的,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母亲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梦见那么久以前的事呢?就算回到老家再怎么令人怀念,也不应该突然想起这早已被遗忘的记忆啊。
「……对了。」
正当黛西带着无法释怀的心情作势下床时,猛然注意到前方有个意想不到的物品,不由得板起脸来。
「再没多久,就是妈妈的忌日了。」
映入黛西眼帘的,是一个放置在阳光普照的窗边的大花瓶。
这个需要将双手展开环抱才能抱起的花瓶中,插着一束颜色和黛西发色相同的鲜花;对花朵不太了解的她,唯有这种花的名字未曾弄错。
「金盏花( Marigolds )」
她和黛西的亡母有着相同的名字。
黛西拈起金盏花的花瓣,微微叹了口气。
花朵还很新鲜,这大概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鲜花,将它插到花瓶里的大概是女仆或其他人。
不用说,这一定是父亲的指示。
黛西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十年以上,入赘的父亲为了继承家业,后来和岁数与母亲差距甚大的妹妹——也就是黛西的阿姨玛格丽特再婚了;但是,他们俩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玛格丽特阿姨完全将家务交给父亲掌管,独自居住在别的宅邸里,两人之间八成没有夫妻应有的爱情与羁绊。听说他们俩对此心照不宣,全都是为了家业才结为夫妻。在黛西眼中看来,这个阿姨人有点怪,加上父亲身旁并没有女人的影子,因此她深信父亲至今仍深爱着亡母玛莉金,而且目前也尚未出现足以使他遗忘玛莉金的女子。
对父亲来说,母亲现在依旧活在他心中。
因为每当忌日将近,家中总会充满着金盏花。
而对母亲念念不忘的人,并不仅止于父亲。
「真是的,每年都这样,你们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走出房间后,黛西望向那群抱着大包小包上楼的女仆和男仆们,忍不住烦躁地嘀咕道。
装饰在贝伦休泰家的金盏花,几乎都是外界所赠与的礼物。
上自黛西母亲生前的朋友、男朋友,下至未能与她订下契约的精灵们,全都在赠与者之列,名字数都数不清。
不只如此,这些花还是为了配合黛西母亲的忌日而特地培育出来的(毕竟金盏花的盛开期是夏天)。黛西的父亲特别为金盏花盖了一间温室,甚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