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螺旋纯白 独一无二的你

——因为玛贝拉斯冷不防抓住了她的手臂。

  「用不着你杀他们,反正人终须一死,而且会远比你早死。」

  玛贝拉斯以安抚黎修莉的语气说道。

  多么温柔的嗓音。

  听起来和她编织出的「神曲」同样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这是一句相当悲伤的话语。

  「可是,正因为人类比精灵早死,我们也习得了你们精灵尚未发现的真理。」

  「你说人类比我们精灵的知识更为渊博?说什么傻话!」

  黎修莉带有威吓意味地扬声说道。

  胡说八道。

  人类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精灵。

  因为人类很愚蠢,他们是一种为欲望而活、被欲望操控的幼稚生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就以刚刚来说好了,玛贝拉斯明明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却连声「谢谢」都不说,急急忙忙地落荒而逃。

  无意中,黎修莉瞧见玛贝拉斯手上那把弦月状的竖琴。

  方才给予自己力量的正是这把竖琴发出的乐音。

  编织出这些旋律的不是别人,正是玛贝拉斯。

  (……该不会……我……)

  黎修莉冷冷地笑了。

  「……是呀,毕竟你是神曲乐士嘛,当然会这么说罗。」

  「黎修莉?」

  回过神来,黎修莉的语气竟充满了嘲讽。

  「你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是神曲乐士。

  黎修莉觉得自己被她背叛了。

  她果然也跟其他人一样存心利用我,却故意撒谎降低我的戒心,装得一副对我没兴趣的样子,还假好心照顾小鸟……

  那个大麻布袋一定是拿来藏竖琴用的!她知道我看到竖琴后会起疑,所以才故意藏起来……铁定是这样!

  (卑鄙!)

  「你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嘛!反正一开始就是为了缔结契约才接近我,还骗我是为了照顾那只棕耳鶫雏鸟,一直骗我骗到现在……」

  「我并不打算骗你,也不打算隐藏喔。」

  玛贝拉斯静静地将身后的麻布袋拽到前方。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说?」

  「不是我存心不说。」

  接着她凝视黎修莉,恍如一潭静谧地蓄满池水的洪渊。

  「——是你自己不问的嘛。」

  黎修莉骤然感到一阵悸动。

  玛贝拉斯将竖琴收到麻布袋里,一边说道:

  「黎修莉,我呢……是为了创作出专属于我弟弟的曲子,才会来到这座森林的。」

  「弟弟……?」

  「我的弟弟得了不治之症,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再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撒手人寰,所以我才想……至少得为他做首疗愈心灵的曲子。」

  她慢慢地伸向树叶,摇了摇树枝……这么一抖,停留在树叶上的些微朝露忽地弹了下来,沾湿手指。

  因为这里有生命的音符——玛贝拉斯说道。

  「疗愈心灵的……曲子?」

  「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是某天忽然想起自己常在春天造访这座乡村,所以就这么来了。我心想『只要前往孕育出精灵、风等自然力量的森林,就能得到那些音符。』」

  「那、那,你之所以每天早上都不在,是因为……」

  「清晨的空气比较新鲜,不是吗?水流声、花朵绽放的瞬间、在树叶背面诞生的昆虫……我可以在清晨体验到这些自然风景。放心,我早起绝对不是为了对你做『那种事』。」

  语毕,她从怀里悄悄取出一个布包,缓缓地将它摊开。

  「啊!」

  啪沙!一片羽毛从中飘然落下。

  黎修莉睁大双眼。

  迄今都待在那个朴素鸟巢中的小鸟,居然气势如虹地飞向天空。

  「看样子,它应该没问题了。」

  玛贝拉斯安心地垂下肩来,再度背起那个麻布袋,然后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开黎修莉。

  黎修莉急忙问道:

  「你、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

  (「家」……?)

  对黎修莉来说,这是一个令她感到陌生的名词。

  「森林都被烧了,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短期内恐怕不得安宁,而且我很担心我弟弟……由于被医生宣告死期已近,他现在的心灵非常脆弱;虽然没有作出疗愈的曲子,我想至少也该回家为他弹奏竖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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