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的某人没有回答克洛亚的问题,而是以责备般的语气如此回应。声调中甚至还包含着些许敌意。
克洛亚把圆顶硬礼帽往下拉,露出装蒜表情,耸了耸肩膀。
「我并不觉得自己说谎,只是有几件事情没告诉她。」
「每一件都很重要。不管是关于『生命目录』,还有你其实是如何被召唤回箱庭的事情。从『Ouroboros』的活动来推论,二〇〇〇年代初期应该发生了更严重的悖论。」
「……哼,既然这样你自己去说啊。你是父亲,她是你女儿吧?别把你的责任推给我,罗哩罗嗦烦死人。」
克洛亚放弃原本平稳的语气,以没好气的声调不屑地说道。下一瞬间他的影子激烈晃动,让灵格显现于外。表现出身为神灵那一面的克洛亚,就像是看穿灵魂那般瞪大双眼。
「十字架男爵」——是巫毒教神群的神灵,也是司掌放荡低俗之爱的绅灵。对于他来说,圆顶硬礼帽和燕尾服是象征他存在的礼服,也是灵格的本体。所以反过来解释,除了这个外表特征,他没有明确的真面目。只要对方头戴圆顶硬礼帽身穿燕尾服,无论是谁他都可以附身。
现在的肉体只不过是占用了在外界死去的青年身体。
他的本性是爱好雪茄和兰姆酒的放荡低俗之爱的神灵,也是生命的神灵。而这个司掌生命的神灵现在正指责着躲在阴影处的某人,就像是要看穿对方的灵魂。
「我是基于身为同志的情谊才特别照顾她,你却讲得一副理所当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不起了?如果想对我的方针提出异议,首先该以自己的行动来表示,这样才叫作诚意吧?」
「……如果能办到,我早就做了。」
或许是对这番指责感到不服,阴影处的嘈杂声变大了。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悲哀的情绪。
没有不想见女儿的父亲。如果能见面,当然想要立刻见面。正因为办不到,他只能透过老友帮忙。
清楚理由的克洛亚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头而停止指责。
他按着圆顶硬礼帽叹了口气,换回原本语气耸耸肩。
「总之……关于『生命目录』,或许该事先知道更多一点知识。总不能让那么可爱的女孩重蹈你的覆辙。」
「……抱歉,让你费心了。」
「真的是。不管是你还是金丝雀,居然都只把重要的地方丢给我,至少也该体谅一下得帮忙扛起责任的人有多辛苦吧。快点给我养成自己的事自己收拾的习惯,真受不了。」
「抱……抱歉。」
那声音很过意不去地致歉。是因为除了这次的事情,心里还另外有数吧。从阴影处传出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愧疚。
克洛亚无奈地摇着头站直身子,把「生命目录」丢向阴影处,传达要件。
「把你的灵格灌进『生命目录』里。先不管能不能熟练运用,对她来说这是必要的力量。为了打倒阿吉·达卡哈,需要那女孩……不,需要那两人的力量。因为无论我等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打倒『人类最终考验』。」
「明白。处理完『生命目录』后,我要暂时离开游戏盘面。」
「那么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记得见机歼灭分身体的双头龙。」
在这句话之后,阴影处的气息消失了。
一个人留在原地的克洛亚·巴隆用双手拿着手杖,带着苦闷表情喃喃自语。
「……话虽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会有几个人能活下去呢?」
「哦?这话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十六夜出其不意的声音让克洛亚稍微挑起一边眉毛。明明他的伤势严重到无法轻易恢复意识,但是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恰巧时机醒来。
克洛亚在内心咂舌,随后开口挖苦偷听的十六夜:
「偷听真是没品,十六夜小弟。我真想见见你的父母。」
「你是指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不管是哪边,你想见谁就能见谁吧,死神。」
十六夜痛苦地撑起身体并回以讽刺。他的腹部和胸部都裹着绷带,手臂上也挟着固定用的夹板。毫无疑问,只要稍动一下就会感到激烈痛楚。
虽然克洛亚可以干脆消失,但十六夜其实执着心很强.即使身负此等重伤,也一定会不顾一切追上来。克洛亚并不希望害他伤势恶化。
他死心般地耸耸肩膀,顶起圆顶硬礼帽的帽缘后开口发问:
「虽说你靠独角兽的角保住一命,但我希望你可以继续老实休息——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事要问你,而且还不只一两件。包括『Ouroboros』、三年前的往事、还有『No Name』的同伴和金丝雀的事情。再来是从异世界被召唤来的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因果关系……如果是你,应该能回答所有问题。是这样吧,『燕尾服男爵』?」
「……唔。」
好啦,这下该怎么办呢?克洛亚转开视线犹豫了一会。
要回答十六夜提出的那些事实,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毕竟他是筹谋安排的人之一,而且应该也只要揭明重点要素就以足够。
然而这个死神的个性却没有那么好心到愿意干脆回答。
「这个嘛……对我来说,回答你的疑问是件小事。但是我希望能获得一定水准的代价。」
「哦?帮助『No Name』的行动不能算是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