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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了摆圆顶硬礼帽的男性,以尖锐叱责的视线瞪着金丝雀。
「哈……在泄什么气。我们不是还有最终武器吗。名为逆回十六夜的最终武器。为此我们在外界准备了几百年啊?那正是你的指示。然而当事人的你要放弃战斗么,金丝雀。」
「那我也明白。我也放不下黑兔她们。……可是呀,克洛亚。共同体的战斗是我们的战斗,却不是十六夜小弟的战斗喔。」
「……所以说?」
“十字架男爵”那单片眼镜的背后寄宿着危险的光芒。虽然灵格暴跌,但他的眼睛依然属于能看穿人心的贤神。感觉到谴责意思的金丝雀,端正姿势面向他。
「逆回十六夜——被放飞到数千万历史中的我们“ ”的最后王牌。恐怕他是最强的原典(origin)候补者吧。就算是还未完成的现在,也已经是不下于大圣姐的逸才。他肯定能阻止那些家伙的野心。」
「那么,」
「但是呀,克洛亚。我们输了喔。毫无怨言彻底地,而且还是正面对决。再继续干涉箱庭,不认为显得纠缠不清么?」
睁开眼睑的金丝雀在床上普普通通地张开双手。“十字架男爵”担心她是寿命将至而变得敷衍了事,但现在只是静听。
「当然,被放逐出箱庭时的确满心想要复仇。“怎么能让我们的梦想,以那种形式结束!”什么的。但是让他来帮我们擦屁股是不是偏离了目标呢……这么注意到时,突然就想到。我们的挑战——已经结束了。」
用沉浸于追忆一般的眼神瞧着天花板。奔驰于战斗的日子已经远去。太遥远了。从两手间散落的水是无法再回去的。正是因为没有理解到这一点——才让一个本应平凡的家庭,变得四分五裂。
——逆回十六夜并不知道。
他不是被双亲所抛弃。
由于她们的失误而获得强大恩惠的无名婴儿,被世界的冲突所折磨,强迫背负上对自身怪物性的质疑和孤独的人生。
明明或许他——也有甘心接受凡庸幸福的权利。而那个可能性,正是被金丝雀她们所摘除。
摆了摆圆顶硬礼帽的他,也对这一点感到内疚。
不过为了扼杀这份内疚,他反问金丝雀。
「……所以,就别继续把他卷进来?那就是你的赎罪吗?」
要是有这种错误想法,就必须纠正。他以如此强烈的决意谴责。
如果真的不想把他卷进来,那应该在十五年前就下决心了。事到如今说些丧气话就能被拯救的,就只有金丝雀。听到十五年间都摆出一副母亲样子的女性的忏悔,只会徒增对他的伤害吧。
明白这一点的金丝雀转过头来,困扰似的笑着否认。
「呜呜,不对。抱歉,说了些好听的话。这种说法太卑鄙了。像个借口似的。」
「那又为什么?」
向前倾斜了身体再问一次。
金丝雀一边眺望窗外一边伤脑筋地笑道。
「为什么……吗。真的,是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至今收养过许多孩子,也只对一个倾入过这么多的感情。但现在,只是纯粹对那孩子的未来感到不安。是留在外界,还是前往箱庭……十六夜小弟会变成怎么样的大人呢,我实在是在意得不行。」
伤脑筋啊,金丝雀耸了耸肩挖苦自己。
不过实际上,金丝雀知道这份感情来自于哪里。
这十年——金丝雀把一切都给予了十六夜。
知识、生活方式、作为人的爱情。
她把在箱庭中得到的所有财产都毫不吝惜地给予他,十六夜也回应似的全部接受。与其说是亲子更不如说是师徒关系吧。
「……真难看。由于知道死期才产生出各种不安吗。我也师从过许多神佛……他们,都是抱着这种不安的心情为我送行的吗。」
「嗯,关于这点我同意。你这庸才让不管是我、大圣、帝释天、女王、俄耳甫斯,还是其他诸位都真~~的感到很辛苦。希望你能对我们这些没有放弃你的伟大恩师表示感谢。」(注:俄耳甫斯(Orpheus),太阳与音乐之神阿波罗(Apollo)和歌唱女神卡莉欧碧(Calliope)之子,音乐天才,前往冥界寻求复活亡妻尤丽黛的方法。追逐尤丽黛幻影的他不近女色,死于色雷斯(Thracia)女子的怨恨。)
「咕……那是,那个,我不否认。」
金丝雀嘟起嘴微微脸红起来。
是想起年轻时的不成熟而感到羞耻吧。
咳,故意咳了一声并看着他。
「但是啊。偶尔,会忍不住想。十六夜小弟知道真相时……那愉快的日子,不就会全变成对他的诅咒么。被培养得正直不阿的他的内心,会不会因此变得扭曲呢。我——很害怕。」
那就别告诉他事实,安静在外界生活也是一种方法。这世上有一些事实不该知道为妙。
不过箱庭中有他所渴望的一切。那也没错。但与此同时,也将接触到逆回十六夜的根源。
「可恶,对自己的任性放纵真是火大。在同一个地方原地踏步。该怎么做好,想要怎么做……找不到答案啊。」
「……金丝雀。」
重复着没有答案的问答。这对金丝雀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的事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