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枪没有倒下,屹立在操场正中央。但是——
「……」
恩·尹柔依眯起眼睛,用在丛林里狩猎时所锻炼出的视力凝视着那一点。
也就是枪尖与大地的衔接处。明明被那么用力地往下挥去,长枪却没有刺进大地。不对,严格说来算有,但只是枪尖前端的几公厘。只仰赖着这样的接轨,「十字军的建国旗枪」保持着物理上不该有的状态,继续垂直屹立——
(……这个也是既知。)
甚至能够改变土地原有的意义,进行持有者期望的「领地化』之祸具。再怎么说,那么强大的效果不可能仅在一瞬间就发挥出来。
领地化会循序渐进地进行。现在枪尖还不自然地屹立着,但接下来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没入大地。当枪尖完全埋没进土里,就是这个城市彻底化为领地的时刻。
恩·尹柔依忧郁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终究开始了。
方才领主的行为,等同是按下了启动开关。也就是除非破坏那把长枪,或是杀掉持有者,否则无法阻止事态继续演变的开关。
那么,自己该怎么做呢?
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又该采取什么行动——
这个问题的答案依然是未知,但是……
另一方面,在室长告诉她的既知中,有件她认为在这个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正在脑海里持续传来不祥的预感。就像令人不快的头痛一样不停蠢动,提醒着她别忘记它的存在。
一旦「十字军的建国旗枪」开始发动。
直到将目标区域彻底「领地化」为止——
约有二十四小时的缓冲时间。
*
春亮在被褥上坐起身。
「春亮!」
「夜知,你没事吧?」
「阿春,你最好还不要动。」
围在床铺四周的她们接连呼喊自己的名字。但是,那些呼喊声只是模模糊糊地传进耳中,并未到达大脑,无法辨识成有意义的声音。
相对地,有其他事物占据了整个脑海。是非常隐晦朦胧,但又有着沉闷质量的某种事物。那一定……就是所谓的记忆。
他慢慢解冻,慢慢透析。
父亲送的大量免罪符机关,以及与菲雅共度的一夜。恢复日常生活的早晨。记得看到她的脸,他感到非常害羞又难为情。那之后——对了,有人打电话来。突然的来电。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师团长马克西米利安·潘德拉刚打来的。
对方说要将锥霞想破坏掉的长枪交给他们,他们于是前往龙岛/龙头师团的总部船队,在会面的决斗船上再度与他们对峙——
记忆突然闪烁。仅一瞬间,时间顺序纷飞交错。只有感觉从中浮出。
战栗与恐怖。汗水与痛苦。啊,对了。他听到了——声音。
是笑声。
他瞪大双眼。同时,感觉到结冻的记忆如冰河融解般瓦解消失,在自己心里浓稠地扩散开来。
手上拿着两把螺旋钻高声大笑的她。高高跳起,扑向潘德拉刚的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也记不太清楚,只有浑浑噩噩的记忆。笑声。两种巨大的存在互相撞击的轰隆声。单受余波影响,船只就不稳地摇晃。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在裂开的甲板下,可以感觉到有龙和足以与龙匹敌的事物在脚底下蠢动着。接着又听见船只发出凄厉的悲鸣。
对了。然后……
船只大幅倾斜——
同时,她从甲板间的幽深裂缝中跃起——
自己为了抱住她,在她的着陆点张开双手——
然而,她却在半空中高举螺旋钻,依旧面带笑容,朝着他挥下——
「——!」
回想到这里,春亮猛地踢开棉被站起身。
「春……春亮!突然动的话,你的身体会……!」
他没有多余心思听此叶说话,只有纯粹的冲动驱使着身体。他躲开此叶为了制止他而伸来的手,跑出自己方才为止一直在昏睡的房间。双脚使不上力,身体的平衡感也不太对劲。脚步一时踉跄,肩膀咚地撞向走廊的柱子,这时他才惊觉有异,看向左手——
「……」
至今有着小指和无名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空白。
渗着红色的绷带只是包住了手指根部。
但是——那又怎样?
「夜知,等一下,喂!」
她们从自己房里追了出来。像要甩开她们般,春亮更是迈开双脚,在走廊上前进。
左手仅传来发麻的感觉,并不觉得疼痛。是自己的感官神经暂时出了问题吗?还是他根本将痛觉遗落在那片大海里了?但用不着说,他一样都不在乎。
目的地就在眼前。
春亮使尽全力,将像是拒绝一切般紧紧关起的入口拉门往旁拉开。
然后一边扯开喉咙呼喊她的名字,一边踏进房里——同时在心底祈祷着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