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彻捏碎手心中的短刀。正确地说,是在手心里将短刀切碎,使其变成一堆碎片。虎彻已经切碎过好几次,也就是无法构成威胁。一身仿佛要融进夜色般肤色的少女疾速后退,用脚从裙子里抽出新的短刀。真是不知检点。女性应该要更重视操守——如今虎彻做如是想。
无论如何,少女太碍事了。
自己的任务、主人下达的命令,就是取得免罪符机关。换言之即是抢到封有免罪符机关的那个盒子,和逮到肯定知道如何打开盒子的暗曲拍明。盒子目前的持有人是眼前这名小麦色少女,但虎彻知道对方早晚都会回到某处,可以之后再解决。现在非得先追上暗曲拍明。
为了不惜豁出性命也要达成的「诚」,虎彻维持前倾姿势再次往前猛冲。该做的事还是和先前一样。无论如何都要解决这名挡住去路的少女,再阻止暗曲拍明逃亡。
但就在这时——黑暗中传出声音。而且不是眼前这名小麦色少女的声音。
「哎呀,该说你是横冲直撞?你的单纯已经可以算是一种美德啦。」
「室长,有时间说话不如尽快逃走,希望这样的希望。」
「我倒是希望你将之视为我相信你一定能摆平,对你绝对信任的证据喔。」
听不出声音出处,总之是在四周黑暗中的某处。若是连自己的感官也捕捉不到……可能是使用了某种祸具。考虑到对方的身分,这很有可能。
「你终于死心了?那就快点现身。诚然,不才会让你早死早超生。」
「哈哈哈,正好相反喔……我是为了向穷追不舍的你表示敬意,才想给你一点建议。仔细想想,她们是三个人,你只有一个人,就数量而言相当不利。」
虎彻不想浪费时间,仰赖直觉,冲向自己认为是声音来源的方向。自然又再次与前来阻挠的小麦色少女展开激战。那是种使用双脚的奇妙战术。由于不习惯,对付起来十分棘手。但虎彻不打算认输。
「我再说一次,连我也打不开那个盒子。你只能使用那把钥匙——这是大前提,也只能请你相信啰。况且我并不需要那个东西,你又这么穷追不舍,如果我有办法打开,早就举双手投降交给你啦。我可是很精打细算的。」
「……」
混杂着叹息的那声音听来非常真诚。虎彻也不禁心想:也许真的是这样。
「那么,至于建议呢——也就是你该做的事,启动钥匙的方法。因为如果直接告诉你具体做法,你似乎比较能理解。」
虎彻与小麦色少女互相弹开彼此的攻击,稍微拉开了距离。虎彻重整态势,顺便开口:
「哼,你想让不才做什么?」
「你恨村正吧?」
突如其来窜进耳里的这句话,让虎彻停下准备跨出的脚步,对黑暗中瞠视。只有看好戏般的气息传回。
「不,更正确地说,或许并不是憎恨——但目前我们先把事情简单化吧。同样是刀,又是名闻遐迩的刀,你应该对她抱持某种感情。」
「……那又如何?」
「也就是说,你可以利用那份感情。刚才的你看起来非常想将那份感情发泄在她身上,但是碍于还有取得免罪符机关这项任务,只好勉强不去想这件事。但现在你没必要那么做,因为这两件事情是相关的。」
不知怎么地,双脚并未移动。虎彻突然觉得,现在先听听看这个男人想说什么也无妨。
「既然你恨村正,应该就有憎恨的理由。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憎恨也是不折不扣的感情喔。所以——对你来说,去确认这件事绝不是自费工夫。」
「确认……」
「没错,确认后,一旦你得到她果然是该憎恨的对象这个答案,你将会再次重新恨她。但如果得出其实并非如此的答案,你——」
「诚然,那种事绝无可能。」
「——嗯,这只是假设。总之,届时你也会拥有某种坦诚的感情。也就是说,由于启动钥匙需要『做出会促动感情的行为』,就材料而言,你拥有非常便于利用的感情喔。绝不会白费工夫,而且考虑到你的死心眼,那份感情将会非常管用。」
虎彻回想着那个女人的脸。
村正、村正、村正——
对方是刀,刀这项道具即是为了杀人。
自己也是如此。由于在人类渴求的这项作用上,自己的能力出类拔萃,为了简单确实地达到这项目的,人类都想要自己。虎彻的锋利可说是无与伦比。所以剑士都想要虎彻,在对虎彻的锋利感到满意之余完成任务。也就是——
杀人。
所以自己才会受到诅咒。
不需感到羞耻,也不必大惊小怪。这是天经地义的演变。出色的刀,流传千古的刀就该是这样。正因为出色,才会一直杀人,即便换了持有人,也依然被人们所渴求,然后不停地接收被杀之人的怨恨,受到诅咒。因此一路到现在,虎彻始终认为自己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这是名刀必经的历程。因为出色才受到诅咒,因为受到诅咒才变得更加出色。那些使用者毫不在意诅咒的传闻,依然只寻求杀人这方面的实用性。
啊,正因如此——
只要是自然的发展,只要理所当然地受诅咒,虎彻认为像他们这样——不就是为了受诅咒,而人类也从一开始就渴望他们受诅咒?因此他们不是应该将之视为自己的最佳磨刀石,心甘情愿去接受吗?
自己总是能看见自己应有的生存方式。既明确,又充满自豪,始终活得坦荡荡,认为这就是自己。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