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们欲望的开始。像机器、像零件那样毫不动摇的单一欲求的开始。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灰色头发轻轻摇摆,纯真的眼眸望向拍明。没错,她很纯真。或许跟自己不相上下。
“——想知道。”
“没错,想知道,就是想知道!真的很正确呢!日文还不是很流利的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比谁都更像是研究室长国的成员呢。正因为你过去置身的世界狭小,才知道世上有许多未知。因此也比任何人忠实正直与贪婪,尤其是针对无法理解的未知之首——‘诅咒’。”
出发点与自己完全相反,但跟自己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同志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就用研究员的忠实正直,用战争国家的贪婪摧毁世界的一个未知吧。征服琐碎而无意义的一个未知、琐碎而无意义的一个已知吧。那一定很有趣。所以,让我们怀抱兴奋的心情出发吧——去迎接箱型的恐祸。”
室长应该要有室长的样子,偶尔也该展现一下威严吧——拍明心里那么想,并严肃地宣布出发,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下一秒钟,拍明被恩·尹柔依踢飞了。
因为出现在顶楼的那个神秘布偶人,再次从背后偷袭他们。
——她回想起一公厘的记忆。
经济穷困而全家集体自杀,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从那种惨剧幸存下来的自己,在亲戚之间却是个讨厌鬼。因此就托付给同是讨厌鬼的叔叔抚养。
叔叔是个怪胎,他根本就不配当人。还常常被他殴打。
当被他领养大概一年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把她拉进家里的空房间。叔叔手里拿着椅子、尺、胶带跟菜刀。
她心想“我会被杀”,但也没有力量抵抗。
叔叔叫她站在房间边缘。一到那里,叔叔接着又开口。
给我笑。
虽然她早就忘记怎么笑,但还是勉强扭曲脸颊,照他的话挤出笑容。叔叔并没有靠近,他与她稍微拉开距离,不知为何用胶带在地板贴出线条,然后把椅子反过来摆并坐上去。接着,只是盯着她看。他下巴抵着椅背并挥动菜刀,用空虚的眼神看着在扭曲的脸部露出称不上是笑容的小学生侄女。然后过了几十分钟,就说“可以了”并步出房间。
隔天也做同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叔叔他用尺正确测量出一公厘,再拿出胶带贴上去,接着把椅子移动仅仅一公厘距离。然后又坐在那边,一手拿着菜刀,直盯着侄女未成熟的身体与仿造的笑容看。
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
一公厘。一公厘。叔叔他一公厘一公厘一公厘一公厘一公厘地慢慢接近。
那是一公厘的拷问。当剩余的距离变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会被杀吗?会被侵犯吗?或者是可怕的某种举动?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公厘持续地增加。自己只是用笑容凝视那一公厘,就像叔叔凝视自己那样。那一公厘对自己来说是全部。是世界,是人生,是恐惧,是叔叔,是未来,是过去,是对独自存活的自己不屑地咂嘴的母亲。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像自己这样一直盯着一公厘看吧?应该没有人会耗费自己所有的存在持续凝视吧?
没错。所以,所以自己——
比这世上任何人还了解一公厘这个距离。
与小刀合而为一的脚翻过来,是边回避己方攻击的高速反击。在自己了解的“距离”看清对方的动作,一面感应到布偶装的表面被削掉,一面踩稳脚步——但是小麦色肌肤女的动作太过异常。头应该在的位置并没看到头,躯体应该在的位置并没有躯体,脚上的小刀从离谱的地方飞奔而来。虽然好不容易闪过,但己方刀刃要命中对方却难如登天。
当双方只拉开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女子的左脚突然往这边伸展。
是没有持刀的脚,但取而代之看到的,是撑在姆指与食指之间像绳索的东西。
不对,那是——弦。
她之所以会发现到,是戴了手铐的女子亲手把自己的裙子往上翻,并且从藏在里面的无数个箭筒抽出短镖的关系。
女子把短镖搭在看似塑胶制的弦上,用戴着手铐的双手一拉。她瞪大双眼看着那根弦异常的伸展性,以及耐得住那股压力的反常脚力。
——射出。
对方并不在乎身体是否会失去平衡,她几乎只是靠感觉驱动自己的身体。短镖从距离脸部四公厘的地方飞过,对方没有因为失败而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室长,请下指令。”
“嗯,我们果然是这位英雄锁定的目标啊……算了,总之先逃吧。因为现在有优先要知道的未知。”
“收到。”
男子忽然消失无踪。然后女子像反弹似地飞越顶楼围篱。
当然,非追不可。若就此追丢的话,又得从头找起了。
然后——非知道不可。
她一面迈开步伐追那两人,一面心想“但是……”。
原以为突击这方法应该行得通,结果还是不行。那女人真的毫无破绽。既然这样还是有必要用人数取胜——但是跟奥拉翠耶合作的结果是失败。若两人全力合攻的话,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但那女人只顾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导致自取灭亡。不仅现在受了伤,也毫无必要为了帮忙而不惜克制看到过去自己的不悦感。光回想她边笑边打那名皮带少女的模样就很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