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只剩这么一点距离而已!
眼角捕捉到右手末端的由衣。由衣似乎因落海的冲击而失去意识了,这样下去的话——
噗通、噗通、噗通!
脉动逐渐增强增快,联系着由衣的右手掌心就像灼烧似地热了起来。
然后……
——噗通!——
「————!」
我倏地掀开棉被坐起身子。
「咦……奇怪?」
昏暗的房间,掩盖了窗户的窗帘,摆在房间一角的书桌,置于其上的笔记型电脑,乱七八糟的讲义,铺在地上的棉被硬邦邦的触感,躺在床上发出微弱鼻息的金发少女——爱莉莎。
错不了,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看了看时钟,现在才清晨四点。
「刚才的——是梦吧……」
客观来看,我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问自己,可是——我却混乱了起来。
最初看到的记忆几乎可说是『过去』本身的忠实重现,不过中途开始却发展成我毫无印象的故事。当然,那在梦里也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记忆里没有的部分却也带着毫不逊色的真实感,那股脉动也是——
我举起右手,并深深凝视。掌心被汗水弄得湿淋淋的,带有些微的热度。
简直就像到刚才为止都还和由衣牵着手一般。
刚才的梦该不会真的是『回忆』吧?我——莫实没有放开妹妹的手不是吗?
「我……在想什么蠢事啊。」
我不禁对自己感到厌恶。就算每晚为海难事故的梦魇所苦,我也从没看过这种随心所欲的美梦。
在那片波涛汹涌的海里,我因为贪生怕死而放开了手。明明早已决定不再逃避,要一直背负着这个罪过而活,事到如今却还做了这种梦……是因为发生太多事情,让我变软弱了吗?
「真没出息……」
要是我能像那场梦一样做出冷静的判断,或许就不会放开妹妹的手了也说不定,但现在才来后悔早已无济于事。
不过,如果没在那里醒过来的话,接下来又会演变成什么情况呢?
是否和现实一样,我最终还是放开了手吗?又或者两人一起沉入海底?
还是说——
「…………算了,不想了。」
不知道是不是脑袋仍昏昏沉沉的关系,我总觉得好像还会看到梦境的后续,这种想法让我不禁摇了摇头。
思考『如果』这件事本身,就像背叛不是吗?
「对不起,由衣。」
我对着右手轻声道歉。
之前我曾幻听似地数度听见由衣的声音。虽然我有点期待那个声音能回答我,但房间里只是一直保持寂静而已。
对我而言,这股寂静就像是由衣愤怒与哀伤的象征,然而我也明白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想像却一面倒向坏的方向,妄想无法遏止地越变越大。
由衣——你被甩出船后……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心中低语。
那是我首度抱持的疑问,因为被罪恶感吞没而从未触及过的想像。
由于事故当时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我自己也没深思过。我一直以为由衣也在什么都没搞清楚的状况下跟我分开。
所以我只是因为『放开了手』这个事实,饱受后悔与自责的意念苛责。
但经过刚才那场梦之后,我头一次思考起由衣自身的感情。
那大概只足普通的梦吧。不过,就像那场梦一样,如果由衣还有意识的话呢……?
这个假设十分可怕。
我的罪是事实,发生过的事情本身就是我的罪过,而我也下定决心要背负它了。
可是如果再加上怨恨与悲伤这些『情感』的话,罪恶感就会变得沉重到几乎让我崩溃。
「……由衣,你看到……这只手变得空空如也的那一瞬间吗?」
尽管明白不会得到回应,我还是忍不住这么问。
「嗯……莉露……」
熟睡的爱莉莎好像很难受似地发出呻吟,我不禁抬起头来。
莉露——那是我用魔术创造出来的黑色幼狼的名字……
脑海里浮现出黑色毛球嬉戏的身影。虽然我无法判别那是作梦还是幻听,但我最后听到由衣的声音是在和莉露一起睡的时候。当时的记忆很模糊,所以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不过我确实感觉到由衣的存在。
「莉露,你……跑哪儿去了呢……?」
爱莉莎再度咕哝地说着梦话。对于她的问题,我没有答案。
昨天莉露从房内消失后,我鞭策着悲痛的自己到处寻找它,但最后还是没有发现,就这样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莉露是被谁带走了吗?还是自己跑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