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小孩子啊,伊昂。你大概十五岁吧?的确是个孩子啊。」锡笑道。
「那锡几岁了?」
「大概已经十八或十九岁了。我是被抱来的,所以不知道。」
「被谁从哪里抱来的?」
「不知道,没问过。」锡耸耸纤细的肩膀。「听说是从地上被绑架,关在地下的。是住在地下的人把我养大的。」
「好可怜。」伊昂呢喃。
「以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有吉他就好了。可是你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很多呢。嗓子也粗了,身体变壮了。」
「感觉得出来?」
「嗯,声音变成从上面传来。」
伊昂听着锡的回答,把鼻尖埋进T恤袖口。大佐的T恤传来些许成年男性的味道。伊昂喜欢和锡像这样谈话。接触到锡的温柔,他感到平静,也可以察觉自己无意识中在追求的是什么。
「今天我上去干活,去了好久没去的涩谷街头。我有几个月没上去了呢!」
「哦,涩谷。我没有去过,听说就在附近。」
伊昂忍不住仰望。虽然身处地底宛如体育馆般巨大的水泥空间,但照明口(有伊昂手里的手电筒,光照不到的天花板只是一片无尽的深浓黑暗。
「真不可思议。在这遥远的上方,有马路、有大楼、有车子在跑、有人在走。」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伊昂在心里接着说:有百轩店的国际市场,里面有手枪婆的置物柜店,有天空。因为睽违许久见到了凯米可,他的心完全被涩谷的街道给迷住了。
「然后呢?说给我听。」
锡以开朗的声音问,伊昂犹豫起是不是该说出置物柜店手枪婆的事,还有最上和凯米可的事。
锡拥有宛如吸收声音与光的黑暗般深沉的心,所以伊昂总是忍不住想说出一切。当伊昂说出形形色色的事,锡就会在某一天把它变换为美丽的旋律与歌词,唱给他听。伊昂才总算认清自己内心的烦恼与疑问究竟是什么。
伊昂下定决心说出来。
「你知道我以前是住在涩谷公园村的游民吧?」
「嗯,之前听说过。」
「在那之前,我待在儿保中心。你知道儿童保护中心吗?」
「嗯,我知道。把许多孩子聚集起来,让他们住在一块儿。很糟糕的一个地方,对吧?铁也说他来到这里之前,是待在那样的机构。怎么了吗?」
锡慢慢地拨动吉他。伊昂像是被声音吸引似地开口:
「我逃离儿保中心以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可是有人一直惦记着我,对我很好。我不晓得被那个人救过多少次。那个人叫最上,是『街童扶助会』的NGO。就像铁教我的,我把最上当成唯一一个『好心的大人』,有些依赖他。后来中间出了很多事,我开始讨厌最上。他很担心我,拼命地找我,我却甩开他,加入了夜光部队。我今天听说最上已经不在涩谷了。他担心我,还写信给我,我却丢了信。」
「你在后悔。」
锡弹着吉他,一次又一次点头说。自己现在说的事,锡迟早也会把它写成歌曲吧。锡认真地聆听,这让伊昂安心,他下定决心说了:
「对。而且我为了加入夜光部队,把从置物柜店老太婆那里抢来的手枪当成了献礼。可是那把枪本来就是大佐的。」
伊昂语塞了,锡以沉稳的声音说了:
「伊昂,我懂。你不必说了。」
「不,锡,不只是大佐而已。我今天听说置物柜店的老太婆也生病了。都是因为我抢了她的枪。」
「不是你害的。」锡温柔地劝慰着。
「不,就是我害的。我打开了不好的门。」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或许也是从什么人打开的门里生出来的,你没有责任。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哦,有个叫凯米可的女人,我碰巧遇到她。」
「凯米可?」锡呢喃。
「你认识她?」
锡没有回话,开始拨吉他。是一首曲调激昂的歌。
为什么你要逃离我?
被扯裂的心好痛,
求求你,留在我身边。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你是在叫我回去黑暗吗?
孤单一人,
为什么你要逃离我?
锡唱到一半就停了。伊昂怀着感动听着。
「好棒的歌。这是谁的歌?」
「和尚。」锡有些顾忌地说。「是在唱他跟凯米可的事。他们两个以前是一对。」
和尚画的果然是凯米可和她的孩子。
「那么那孩子是和尚的孩子吗?」
锡点点头说:
「可是凯米可不想让孩子变成暗人,所以离开了。」
伊昂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