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被逼急了。」
这里哪一个人没有被逼急?伊昂在内心骂道,但没有说出口。两个人会一直待在这里,捡人家掉的食物,或是接受别人的施舍活下去吧。再过不久,就会被坏心的大人殴打,喂毒染上毒瘾,变成大人的手下。伊昂觉得自己没有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有铜铁兄弟教他。
「欸,教教我们吧。我们该怎么混下去?」
哥哥追上来问。伊昂回头:
「回去儿保中心啦。」
「绝对不要。」哥哥的口气显露出顽固的个性,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再也不想挨揍了。」
「那就随你们爱怎么样吧。」
听到伊昂的话,哥哥死心似地垂下目光。可是伊昂觉得哥哥说「弟弟被逼急了」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兄弟同在的喜悦。伊昂想起阿昌牵着弟弟时满足的表情:心里一阵不爽。他不想认同他们那种血缘关系。他只能容许铜铁兄弟的完美。
伊昂总算逃离儿保中心,是十岁的时候。
约五坪大的房间里,有二十张层层叠叠的床铺。书桌只有教室有,根本没人念书,也没有可以放置个人物品的置物柜,所以重要的东西总是随身携带。
霸凌与暴力理所当然地在孩子之间横行着。状况很严酷,弱肉强食的构图成了常态。
员工和保母,所有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伊昂最为痛恨的,就是儿保中心那种「不好不坏」的大人。嘴上对孩子甜言蜜语,却又叹息着无法违背上司的命令,暧昧不明的一群人。
好心的大人难得一见,坏心的大人是敌人,不好不坏的大人最该当心。伊昂的脑中,铜铁兄弟教导的「不要相信大人」的警告不停在脑中回响。
所以伊昂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职员或教官敞开心房,就算不受他们疼爱也无所谓。其他的孩子因为太想念爸妈,很多人会为了获得儿保中心的职员关爱,讨他们欢心,但伊昂瞧不起那样的孩子。我不一样,我不需要爸妈。因为儿保中心只有「不好不坏」的大人。
4
伊昂跑上神社后面大楼的阶梯,打开置物柜店的门。戴着老花眼镜的手枪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正在看随身电视,但似乎不想让伊昂看到,匆匆关掉画面。把只有薄薄口袋书大小的电视丢进黑色皮包里,埋怨说:
「来得这么早,才七点半。就算早到了,我也不会多给你薪水。」
「没关系。我不想迟到,所以早来了。」
「说得这么了不起,其实是怕冷吧?早看透你是想来这儿取暖了。」
手枪婆笑也不笑。她拿出爱用的错棒,但没有摩擦脸颊,而是在皱纹遍布的掌心上滚动着。
「阿姨,我可以在这里待到上班吗?」
伊昂客气地请求说。
「不行。地下街的铁门应该开了,你去地下街或便利商店打发时间吧。」
手枪婆二话不说地拒绝。
几年前开始,便利商店就采行时间制,入店以后二十分钟内就得离开,不能待太久。而地下街被一群活在地底的年轻人集团「地下帮」给盘踞,外来者马上就会被赶走。
伊昂双手合掌恳求说:
「求求你,我没有表,怕超过时间。」
「车站不是有电子钟吗?」
伊昂不想在宛如冰冷铁箱的车站等待。尤其最近站方为了避免游民和流浪汉入住,不管是铁门还是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宛如要塞一般。因为有强盗出没,进驻的商店也消失了,几乎所有的车站都成了只剩下自动售票机的无人站。也听说因为车站变得过于肃杀,搭电车成了一种痛苦,许多老人家因此愈来愈不敢出门。有钱人都自己开车,在停车场完善又新颖干净的城区游玩;而不会开车的老年人或低所得阶层则去不需要搭电车的邻近市区。所以新宿或涩谷这些旧市区充斥着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人。
伊昂犹豫不决,老太婆冷冷地说了:
「不想去车站,就在门外等。」
伊昂忍住哈欠,无可奈何地到走廊去。走廊阴郁肮脏,即将寿终正寝的萤光灯闪烁着。
一名西装男子像要推开伊昂似地慌忙冲进置物柜店。是要上班的游民过来拿东西吧。男子离开后,又有其他男女进入置物柜店。
伊昂在走廊角落抱膝蹲下,以免妨碍通行。即便冷风从阶梯吹上来,伊昂仍抵挡不住睡意,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在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状态中,伊昂一次又一次看到还是小孩子模样的铜铁兄弟一起跑上狭窄楼梯的场面。两人站在伊昂面前,齐声说道:
「起来,伊昂,我们来接你了。」
伊昂跳起来东张西望,然后发现满地垃圾的萧瑟走廊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发现自己是在作梦,失望不已。这样的梦不晓得反复过多少次。
「伊昂!伊昂!」
有人拍他的肩膀。真正的铜铁兄弟终于来了,伊昂高兴地抱了上去。
「你们来了!」
伊昂感觉对方困惑地僵住了。
「伊昂,你怎么了?」
伊昂吃惊地睁眼一看,那是个与铜铁兄弟毫不相似的成年人——最上。一成不变的黑色羽绒外套拉链直拉到最顶端,但头上没有戴黑毛线帽,最上一脸吃惊。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