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涩谷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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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昂穿过旧东急百货的住商混合大楼旁,往松涛方向走去。松涛是有许多豪宅的高级住宅区,是涩谷的游民绝对不能踏入的地方。万一有人报警就麻烦了。虽说外表有些肮脏,但伊昂还是少年,他有自信不会遭识破是游民。

  时间的自由、空间的自由。活在一切的自由之中,反过来说,也等于是过着无根浮萍般的日子。让天候、环境等运气因素牵着鼻子走,被动的生活当中,游民逐渐染上相同的色彩——认命与悲哀的灰色。

  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吗?伊昂看着肮脏的指甲想。但独自一个人的自由生活,是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的,他觉得阿昌那种悲叹与孤独都跟自己无缘。

  干脆就像凯米可那样,也在手指上刺青如何?要刺什么样的字才帅呢?伊昂完全不懂英文,下次见到最上的时候问问他好了。他也很好奇那个正经八百的最上会有什么反应。

  伊昂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明天的打工差事有着落,今天还见到凯米可,聊了几句。然而与那种亢奋的情绪相反的疲累悄悄而至。是因为在大寒冬里天还没亮就去排队领食物的关系吗?伊昂处于慢性的营养不足,跟同年纪的少年相比,体力逊色许多。

  伊昂拖着逐渐沉重的脚步爬上松涛的坡道。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高级外国车行经身旁。没有行人,冬季的住宅区寂静无声。

  伊昂绕过锅岛松涛公园的池塘,走向山手大道那一侧,前面一栋粉红色的花稍建筑物就是伊昂的秘密基地。

  建筑物有个模仿蜗牛壳般的古怪圆顶屋顶。在高大的围墙遮蔽下看不见全貌,但偌大的土地种满树木,是一栋相当大的建筑物。

  溜进里面的时候,伊昂看见掉在庭院的招牌,才知道这栋建筑物叫什么名字。

  涩谷宫殿

  招牌生锈了。

  树木似乎也很久没有人修剪,围墙上藤蔓遍布,树木一片葱笼。庭院的草皮脱落,裸露出黑土,回车道的柏油路上长着荠菜。门上挂着一块牌子,拒绝来者似地大大地写着「非关系者禁止进入」,并缠上好几层粗重的铁链,以免不法之徒任意打开。

  伊昂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抓住围墙攀了上去,然后迅速地往下跳到庭院堆积如山的落叶堆。

  涩谷宫殿是东京举办奥运时落成的古老建筑物,直到五年前似乎都还作为婚宴会馆使用。听说是以高级住宅区里的古怪婚宴会馆的特色搏得欢迎,但后来发现它不符合耐震标准,建筑物被禁止使用,决定拆除。

  由于经营公司倒闭,长久以来它遭弃置在原地。就跟百轩店一带一样,在东京,因计划受挫而遭弃置多年的土地和建筑物一年比一年更多。

  伊昂把枯叶踩得沙沙作响,绕到后面去。一楼的玻璃几乎都破光了。他轻易打开厨房后门,进入屋内。厨房的水和瓦斯都停了,但架上的餐具只是蒙了薄薄的一层灰,整齐完好地留在原处。

  伊昂穿过宴会厅。宴会厅是最大的房间,鲜红色的椅子和白色的桌子都还在,天花板上吊着好几盏粗俗的仿水晶灯照明。舞台旁边保留有蛋形的小电梯,可以让新郎新娘一起从楼上登场。

  穿过拆除的门到走廊,两侧各有三间小休息室,伊昂走进最前面的一问。那是间六张榻榻米大的和室,铺着地毯。伊昂把毛毯和水带进这里,布置得妥妥贴贴。只要忍耐一下灰尘味,柜子里面大量的坐垫也可以拿来御寒。

  没看到被人侵入的痕迹,伊昂松了口气,把背包放到地毯上坐下。十二月的太阳一眨眼就沉没了,但天色还有点亮。冬夜又长又冷,他打算天一暗就入睡。露宿街头的人都喜欢聚在一块儿,是因为害怕黑暗中不晓得潜伏着什么,可是伊昂不在乎。

  吃完便当后,用手电筒看会儿漫画,困了就阖眼,然后醒来就是早上了。明天的早饭用剩下的便当跟香蕉解决就行了。重点是,伊昂想快点看漫画。他拿坐垫当枕头,横躺下来。

  2

  伊昂觉得好像听见人的脚步声,反射性地爬起来。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这是栋废弃屋,就算有人闯进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事实上伊昂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典礼会场就是一片混乱。宴会厅的椅子被粗鲁地扫到一处,墙上封死的玻璃窗也破了好几片。

  是谁?伊昂打定主意,如果对方也是游民,就奋战到底。这栋涩谷宫殿是他先发现的,他有占有权。不过还有其他必须提防的事——有许多以犯罪为乐的集团只要发现无人的建筑物,就会四处放火。

  伊昂蹑手蹑脚地走到声音传来的大厅。大厅就是蜗牛形圆屋顶的部分,与正面玄关相连,因为有圆屋顶的挑高空间,充满开放感。前来赴宴的客人都在这里喝饮料,等待进入会场。右边有通往庭院草地的阳台,左边是大大的白墙。墙上原本似乎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留有黑色的框痕。

  没有人,也没有人活动的气息。伊昂松一口气,望向墙壁,登时吓得整个人怔在原地。白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上了一幅巨大的图画。早上还没有,所以是伊昂去排食物发放到置物柜店打工的期间有人闯进来画上去的。

  那幅图画对伊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有伊昂的胸脯那么大的右手和左手各别捧着一个婴儿。手很粗壮,应该是男人的手吧。右手写着「铁」,左手写着「铜」。放在右手的婴儿是红色的,面朝左边,左手的婴儿是黄色的,面朝右边。面对面的一对婴儿像胎儿般蜷缩着。

  「铜铁兄弟。」

  伊昂呢喃,全身无力蹲了下去。这是从机构逃走之后五年的岁月里,一次也没有经验过的灵魂危机——不,灵魂欢喜地造访了。伊昂想起自己也有在意的人。不是喜欢也不是爱,甚至无法用任何字眼去定义那个巨大的存在。就是铜与铁这对双胞胎兄弟。

  比伊昂年长三岁的铜与铁就像同一个人。他们是同卵双胞胎,就像一个人照镜子般,从齿列到左颊的黑痣位置都一模一样。他们会以无法分辨的相同音质,几乎同时说出同样的话。

  「铜,铁,你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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