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的脸孔移开,背着光站在她面前,是一位长发、身材纤细的女性。
“你是谁?这是哪里?”
“西之园萌绘。”响亮的嗓音,却像呓语一般。
这个声音让萌绘不寒而栗,她想往后退,身体却瞬间注入一股力量,压迫到手脚,完全无法动弹……不逃走不行!
“你记得我吗?”女人优雅地说:“我刚才的招呼语,你是不会忘记的。”
“真贺田四季……博士。”萌绘好不容易开口,此刻她觉得更不舒服,除了头晕还想呕吐。
“放轻松,”真贺田四季略带嘲笑的口气说:“你长大了呀!”说着又笑了起来。“这也是招呼语,很可笑吧?无意义的东西为什么会那么可笑?”
“你在这间研究室工作吗?”
“是呀。”
“你一直躲躲藏藏?”
“躲谁?”
“警方。”
“对。狗追着狐狸不放,但是狐狸可以逃到天涯海角,狗便追不上。狐狸是自由的,但狗不是。”
真贺田四季靠在身后的桌子,桌上有一盏台灯。真贺田一袭黑衣,露出的手脚白皙到像压克力一样可以反射出光芒。萌绘总算看清楚她端正在长发中央的脸庞、蓝色的双瞳和紧闭的红唇,真贺田四季……这位撼动世界的天才科学家。
在萌绘的印象中,她今年应该是三十二岁,但眼前的这位女性看起来更加年轻……不,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活生生的有机体,反倒像个假人。
“西之园,我真想见到你。”真贺田微笑。
“是塙先生带我来的?”
“那个人非常理解我。”
“您有什么目的?”
“目的?”她吐了一口气,下颚微微上扬。“这算是语言吗?限制行动的目的只能有一种,然后还原成语言,就能获得精神上的安定吗?”
“可以。”
“你真是低层次啊。”
“是的。”
“你只是说笑,或者这就是你人生的全部?”真贺田笑着说:“无论是何者都无所谓。像是一片面包吗?还是人类历史的全部?在我看来都如出一辙。我想你应该明白。”
“你想对我怎么样?”
“对你?我不想对你怎么样,你就是你,不是我该知道的。”
“你说谎!博士干涉别人、入侵别人的精神并且动摇……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你的反应很有趣。你见过三棱镜吧?我最喜欢万花筒了。怎么样?是不是跟那个很像?你的脑中是不是也有个万花筒?”
“请你不要把人类跟那种东西混为一谈。”
“三菱镜绝对也是这么想。万花筒里五彩缤纷的碎片说不定也这么想,而往里头看的你只觉得它们很美。在你的认知里,三棱镜只是无意识地反射光线,碎片仅受到重力影响移动,而更上一层的你用一种不存在人的意志的方式,只有用美的观感去欣赏。”
“美的观感就是意志。”
“但实体并不存在,有的话也仅是脑波的移动。”
“请让我回去,我很不舒服。”
“我之前和犀川老师通过电话了喔。”
“啊?”
“他后天应该也会过来见我,我十分期待。”
“跟犀川老师见面……你想要怎么样?”
“跟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
“不知长进的人。”真贺田面无表情。“我第一次见到的你充满了魅力,个性分明;后来相见则觉得你有种与世隔绝的稀有感。但现在这些感觉都已经消失了,我感兴趣的人再也不是你了,西之园。”
“荣幸之至,我不想成为博士的研究对象。”
“为什么你选择着地了呢?明明在天空飞翔会自由地多,为什么你忘记了自己的能力?”
“那都无所谓。我……只想变成一般人。”
“一般价值是谁订定的?恋人很可亲、孩子很可爱、生命是重要的、从前是怀念的……这些是谁订出来的?”
“谁订的都好,我能认同。”
“这些只是不起眼的器皿喔,”真贺田微笑。“为了装进小器皿就产生必要遵守的约束,为了调味而加入假想建构的道德和装饰。为什么不看清本质?”
“我不想看清。”
“因为恐惧吗?”
萌绘朦胧不清的头脑只能反刍真贺田四季的一字一句。
“对,我害怕。”
“的确很恐怖,成为不了器皿中一份子的那种恐怖感。就像是怕被打的孩子下意识地举起手反抗,这种反射动作就是支配人类社会的起源……”
“请让我回去!”萌绘的声音颤抖。“拜托,让我……”
“你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