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的来源回头,有一只狗靠近窗户边,不清楚是什么品种,但看起来是一只外表精悍、类似狼犬的中型狗,毛色是咖啡色,狗站在门廊、隔着玻璃瞪着我,没有吠叫。
过了一会儿出现两个年约十岁的小男孩,之后又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他们把狗挤到一边,也站在门廊和我对看,像是看着关在动物园里的凶猛动物。
小男孩们穿着吊带短裤和白色袜子,小女孩则是一套鲜红色的小洋装,白皙的脸庞像极了西之园小姐。
我举起一只手,对他们微笑,此时楼上传来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我立刻端正坐好。
首先出现一位身材高大的绅士,接下来是一位妇人,两位的年纪都比我大上许多,他们有礼地注视我,我吓得发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最后西之园小姐也走了进来,她穿着飘逸的百褶长裙,和之前一样是白色的,但我却不是平常的我,此时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注视她的美丽。
“这位是笹木先生。”西之园小姐介绍我给他们认识,我低头致意。“这两位是我的叔叔和婶婶。”
“我是西之园,侄女受您照顾良多,非常感谢。”这位绅士向我伸出手,我走向前和他握手。
“请坐。”西之园小姐说着,对我微笑。
四个人坐下,诹访野早就为每个人准备了饮料,并在不知不觉中放在桌上,我面前还没喝完的冰咖啡被换成一杯新的饮料。
“您住在东京是吗?”西之园先生问。
“是的。”
“请问您从事什么工作?”轮到西之园小姐的婶婶提问,她是一位戴着眼镜、充满知性美的女性。
“我是公务员。”
“在哪个单位服务?”
“通产省【通商产业省的简称。类似台湾的经济部】。”我回答。
接下来我遭受各种询问攻击,陷入不顾一切的攻防战,这种情况简直跟口试没两样,他们的问题涵盖我的家庭、学生时代、工作内容、兴趣、血型和星座等等。
西之园小姐的婶婶提出的问题比较多,她还曾一度站起来走到窗边,温柔的向那三个正在往里头看的小朋友和狗说:“你们去那里玩哟。”
谈话到了一半,诹访野端来一个蛋糕,我对甜食没辙,现在却又不能抽烟,我只有耐着性子吃下它,对我来说,所有的甜点都一样。
此时我的自我是否即将崩坏殆尽?西之园家的策略是否已经攻陷我的防备?
“我们决定要结婚。”西之园小姐这么说。
唉呀,果然没错,我心想。
对,为了抵抗家族安排的婚姻开始两天逃避之旅,为什么我可以那么冷静地接收她的话语?
她的微笑不是很甜美吗?这两天我也非常快乐,所以我没有抱怨,为了表现我的绅士风范,我还是保持微笑吧。
但是西之园小姐起身,走过来坐到我的旁边,她的裙摆轻轻触碰到我的膝盖,我看到细致的百褶样式。
她握住我的手,说了一句话:“叔叔、婶婶,我要和笹木先生结婚。”
阿门。
2
我的心跳大概停止了,刚刚勉强吃下的蛋糕卡住喉咙,使我停止呼吸,这是我一生中遇见最大的危机,肉体上最危险的状态,我只能不停咳嗽,眼前一片空白。
我没有夸张,这还是我拼命忍耐的结果。
“没事吧?”
“笹木先生?”
西之园拍着我的背,才让我好不容易又活了过来。
此时的我头脑充血、满头大汗,呼吸和脉搏紊乱,所有的痛楚毫不留情的向我袭来,我的身体又痛、又痒、又热,乱成一团。
西之园小姐好像又说了两、三句话,我根本没听进去,她的婶婶叨叨絮絮说着,我充耳不闻,只能感觉到西之园小姐握着我的手,像一位帮我诊断脉搏的护士,我的手被握在她手中已溃不成形,像一块软趴趴的蒟蒻【Amorphophalms konjac,魔芋(录入者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慢慢恢复意识,像是刚抵达终点的F1赛车手,还沉溺于速度感中而恍惚,又像生还的航天员,感到一股重力的同时失去自己的重量。
这时候西之园家的人笑容满面地问起和我没有正面冲突的问题,这个家庭的成员都是外星人吗?愚弄地球人很有趣吗?
西之园先生邀我留宿一晚,要我打通电话跟公司告假,西之园夫人则是口气像个十来岁的少女,聊起晚餐的菜色,而西之园小姐端坐在我身旁,没有开口。
拙于表达的我,索性保持沉默,总之错过了告辞的时机。
怎么回事?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当然,能和西之园小姐结婚如果是事实的话,我会非常高兴,而且毫无异议。
这个要求本来就是我先提出的,尽管只是个游戏。
但这样做好吗?真的好吗?对我来说是好的,但对她呢?
她拉着我的手来到门廊,我缓缓吸着室外的空气,刚才麻痹的听觉、视觉和嗅觉好不容易得以恢复,应该是说如今我才意识到自己麻痹的状态。
“我们走一走好吗?”西之园指着院子。
我的右手仍握着她的